星殒之夜的雷霆,不是陨石坠地的轰鸣,是淬了星火的冰棱扎进冻土的脆响。百晓楼的焦木还在冒烟,陨星谷的血雾没散,星政院那卷盖着鎏金玺印的捷报已顺着驿站快马,将 “织网者勾结靖安侯” 的密信钉在了帝国每一座城门上 —— 蚀梦净化后那层蒙在朝野心头的薄纱,终于被血撕开,露出底下爬满蛀虫的疮痍。
市井间的恐慌裹着怨怒疯长。东市茶馆的说书人拍案骂逆党时,手指却在醒木下攥着半张写满 “陛下烙印失控” 的匿名纸条;南城门的商人交换通关文牒时,目光总往晨曦阁的星辉结界瞟,那层温润的光在流言里竟成了 “星灵被囚” 的佐证。连挑担卖星麦糕的小贩,都敢压低声音跟买主说:“听说昨夜紫微星旁绕着灰气,怕是要有大事……”
宣政殿的盘龙柱新描了金漆,却压不住砖缝里渗出来的死气。沈静姝端坐御座时,帝冕垂旒间飘着几缕极淡的灰芒 —— 那是灵台深处的寂灭烙印在挣扎,每一次搏动都让她指尖发颤。阶下百官垂首如待宰的羔羊,青紫色官袍下摆抖得像风中残叶:户部尚书袖中账本滑出半页,上面还记着 “星灵阁结界耗材” 的红字;宗室亲王赵德昌的玉杖头抵着金砖,指节把温润的玉攥出了白痕;连最刚直的星政院尚书林砚之,按在剑柄上的手都泛着青白 —— 百晓楼地牢里未凉的血,早把 “僭越” 二字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头里。
“陛下圣明,寰宇肃清 ——” 司仪官的唱喏刚撞在殿梁上,一道清越却发颤的声音突然炸响:
“陛下!臣有本启奏!”
风清扬出列的瞬间,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轻响。这七品御史的青布官袍洗得发毛,玉笏却擦得能照见人影,那张素来刚毅的脸涨得通红,眼底却藏着不属于 “铁骨谏臣” 的慌乱 —— 更扎眼的是,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指节沾着星砂矿特有的银粉,那是只有皇室秘库才有的东西,沾在粗布袖口上,像块刺目的补丁。
沈静姝的目光落在他袖间微动的褶皱上,眉心烙印骤然发烫。“讲。” 一个字落地,殿内的风都似凝住了。
风清扬猛地抬头,玉笏重重砸在金砖上,震得案上笔墨发颤:“陛下雷霆扫穴,臣万死拜服!然臣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旁灰气缠绕;昼察市井,闻百姓私议‘星灵不稳’—— 臣寝食难安!陛下登基三年,废祖制、立星阁,虽有再造之功,然星政院掌监察、兵权、秘库,权柄超前朝内阁;星灵阁遴选全凭上意,结界能耗牵动帝都星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憋出来的泣音,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直刺御座:“更遑论陛下身中寂灭烙印!公主殿下星灵初醒,心性未坚!臣恐…… 恐陛下为驱烙印,行险以星灵淬体,若被古神意志趁虚而入,借殿下之手搅动星轨,则亿兆生民,尽为刍狗!”
“哗 ——”
这话像把星刃捅进了所有人藏得最深的恐惧。户部尚书踉跄半步,账本 “哗啦” 散了一地;赵德昌的玉杖 “笃” 地砸在砖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林砚之的剑鞘发出 “咔” 的轻响,指节已攥得发白。
“放肆!” 林砚之厉声喝断,“风清扬你敢构陷陛下 ——”
“住手。”
沈静姝缓缓起身,帝袍下摆扫过御案,那卷标着 “陨星谷战俘供词” 的绢帛簌簌作响。垂旒后的目光看不见喜怒,只有指尖流转的灰芒越来越盛,竟在金砖上烫出细小的星纹:“风爱卿忧国忧民,朕怎会降罪?”
她每走下一级丹陛,殿内温度便降一分,星纹地砖上的银线开始暗涌,像藏在暗处的蛇:“你说星政院权重,可知三年前织网者在吏部埋了十七个暗桩,是谁刨出来的?你说星灵阁凶险,可知曦儿昨夜还在用星力温养戍边将士的伤体?你说朕被烙印所困 ——”
沈静姝突然抬手,掌心灰芒暴涨又骤然收敛,露出底下跳动的青金色星钥。那是萧煜残魂凝成的信物,此刻正与烙印剧烈相抗,在她腕间勒出一道道血痕:“这烙印是朕为护曦儿所受,这星钥是忠魂所化!你倒说说,朕该如何放权?让你们这些连陨星谷瘴气都不敢闻的‘忠臣’,捧着所谓‘怀柔’,等着古神嚼碎帝国的骨头吗?”
风清扬的脸已惨白如纸,却仍梗着脖子嘶喊:“臣恳请陛下移驾别苑静养!由内阁与宗室共掌朝政,待…… 待烙印尽除 ——”
“待古神破了碎星带?待织网者挖空晨曦阁地基?” 沈静姝笑了,那笑声裹着冰碴,顺着丹陛滚向百官,“风清扬,你袖中藏的‘引星符’,是赵德昌给你的,还是古神使者赏的?”
这话像道惊雷,风清扬猛地低头去捂袖口,却见一缕银芒已从布缝中渗出来,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织网符文。赵德昌的玉杖 “哐当” 落地,脸色瞬间灰败,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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