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言站起身,尽管双腿已几乎断裂,他仍挺直脊背,高声宣告:
“非召而来者,非请而临者,今启两界通廊——”
他仰望裂缝深处,那里,一只巨大的竖瞳虚影正缓缓浮现,瞳仁由亿万律文交织而成,冷漠、清醒、永恒不动。
“迎,守序之主归位!”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一道无声的涟漪自北方冥途钟楼扩散而出,如律令初降,穿透山河大地。
刹那间,全国上下,凡有守律花之处——无论是荒村野庙墙根下那一簇枯黄残茎,还是深宫冷院石缝中早已干瘪的花籽——尽数绽放。
花瓣洁白如雪,边缘泛着微不可察的金光,一片片脱离枝头,随风而起,飘向千家万户。
它们不落尘土,不沾污秽,只朝着那些曾被黑暗吞噬过的角落飞去。
北境边陲,一位老妇蜷缩在漏风的茅屋中,膝上抱着孙子的骨灰罐。
忽然,窗外轻响,一片花瓣贴着窗纸缓缓旋转,一道温柔女声竟从风中传来:“安。”
老人浑身一颤,泪如泉涌,却感到胸口多年压着的寒冰骤然碎裂。
她终于能呼吸了。
江南某座废弃牢狱,一名囚犯被锁链缚于铁柱,双眼失明,满脸血污。
他早已不知年月,只记得自己喊了三十年冤。
今夜,一片花瓣落在他干裂的唇上,凉意沁入心脾,耳边响起那声轻语,清晰得如同耳语:“安。”
他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眶里竟滚出两行热泪,仰天嘶吼,声如孤狼,哭到呕血不止,却又笑得像个孩子。
皇宫旧址,乾清宫已成废墟,唯有那口枯井尚存。
传说此井曾埋过七十二具宫婢尸骨,水脉早已断绝,井底积满腐叶与尘泥。
此刻,一片花瓣悠悠落下,触水即化。
水面却毫无征兆地荡开一圈涟漪,清澈如镜,倒映出天穹星河。
而在水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青衣素裙,眉眼冷峻,正是沈青梧。
她望着井外夜空,唇角微扬,声音极轻,却仿佛穿越生死界限,直抵某个孤独灵魂深处:
“早安,萧玄策。”
话音落,水面轰然冻结,冰层之下,她的倒影依旧静立,目光如裁决之刃,凝视着这新生的人间。
与此同时,史官署内烛火摇曳。
新任史官跪坐案前,手执紫毫,准备修撰《大胤纪年》首卷。
他提笔蘸墨,欲写下惯例开篇“皇帝诏曰”,可笔尖刚触宣纸,墨迹竟自行扭曲、聚合,仿佛有灵,最终凝成四个森然大字:
律曰:当诛。
他猛地掷笔后退,脸色惨白。
再看砚台中墨汁翻涌,竟似活物般蠕动,隐约浮现出无数过往罪案判词,一一掠过——“受贿三千两”“陷忠良于死地”“匿灾情致民相食”……
“这……这不是人写的!”他瘫坐在地,颤抖抬头。
窗外,晨光初破云层,一道由纯粹光芒构筑的巨大竖瞳悄然浮现于天际,冷漠俯瞰人间。
不过瞬息,便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但从这一刻起,天下再无人敢提“圣旨”二字。
文书不再称“谕令”,而名“判词”;官员不再自称“奉天承运”,只言“依律而行”。
百姓叩首,不再拜帝王,而是对着每座城门前新立的“律碑”焚香祭告。
秩序换了名字,却比以往更加森严。
而在太庙废墟之中,萧玄策仍伫立原地,龙袍尽焚,发带早断,一身素麻如罪臣服。
风吹雨打三昼夜,他未饮一滴水,未进一口食,只是望着赎籍台方向,仿佛还在等一句回应。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似想抓住什么,又似终于明白——
她从未归来。
也无需归来。
因为这个世界,已是她意志的延伸。
第四日拂晓,天边泛白,乌云低垂如铅。
远方传来急促脚步声,钦天监官员踉跄奔来,跪倒在废墟之外,声音抖得不成调:
“陛下……不,大人……京城……已旱九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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