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策执朱笔,指尖微凉。
他目光扫过那句“天下英才皆在野,岂可使明珠蒙尘”,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他知道这是假仁义裹着真私利的把戏,但权衡之术,向来以势驭势。
准了,便可借士族之力压一压外戚;不准,则寒心士林,动摇根基。
笔尖轻落纸面,“准”字刚成一半,一道猩红划破宣纸,如血裂空。
手腕猛地一颤,像是被千万根银针刺入骨缝,整条右臂骤然失控!
朱笔硬生生偏转,原本落下的“准”字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森然挺立的“查”!
殿中寂静无声,连烛火都未晃动半分。
可萧玄策却如遭雷击,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自己的手——那不是外力,没有符咒,没有幻术,更无人近身。
是他的筋络、血脉、乃至骨髓深处,那些自赎籍台归来后便悄然蔓延的律纹,在自行发动!
“它……在替我写字?”
他缓缓放下笔,指节泛白,喉间滚动一声低笑,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当夜,乾清宫闭门谢客。
铜镜高悬,烛火摇曳,映出帝王孤影。
他亲手撕开前襟,龙袍碎裂如蝶翼,露出心口那一片早已不再流血、却始终灼烫的印记。
此刻,律纹已彻底成型。
不再是零散爬行的细线,而是一幅完整图腾——一只竖立的瞳孔,镶嵌于胸膛正中,纹路如活物般微微搏动,仿佛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那瞳孔漆黑深邃,边缘泛着幽蓝冷光,竟似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
他伸手触碰,指尖刚一靠近,便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楚,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在审判,在质问他当年北境屠村是否真为“安定边疆”,东州灭族可曾核实主犯身份?
“这不是枷锁……”他喘息着,额角渗汗,“这是眼睛。”
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长在他身上,盯着他自己。
翌日午时,天象异变。
全国七十二州,不分南北,无论寒暑,守律花在同一刻尽数凋零。
这种只在清明司与冥途接引处生长的诡异白花,花瓣落地即化为黑泥,泥中蠕动钻出细小藤蔓,如活蛇般迅速攀附官衙梁柱、富户门槛、军营旗杆,甚至皇陵碑座!
百姓惊惧跪地,官员仓皇封门,可无人能阻其蔓延。
至子时,所有藤蔓顶端同时绽放一朵血色小花,花蕊张开,无声吐露四字判词——
“藏罪者,即罪。”
这四字不入耳,不传声,却直接烙印于万人心头,如刀刻魂,终生难忘。
而在冥途最深处,万丈幽渊之下,那只巨大到覆盖整个虚空的竖瞳,终于缓缓闭合。
没有消散,没有破碎。
它只是——入睡了。
带着整个世界的罪与罚,一同沉入梦中。
从此以后,无人再敢说“我不知道”;
从此以后,动念即留痕,掩罪即腐身。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法网,已罩九州。
喜欢我在后宫开冥途请大家收藏:(m.38xs.com)我在后宫开冥途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