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凡的指尖还停留在主控台的全息投影上，投影里是秩序管理委员会第三版草案的最后一行黑体字。
那行字在幽蓝色的光屏上微微闪烁，像是一颗悬在黑暗里的星辰。
舒美丽站在他身侧三步的位置，银白色的长发垂落肩头，随着飞船内微弱的气流轻轻晃动。
她的眼眸里流淌着淡蓝色的数据流光，正快速扫过米王1号的航行参数界面。
“舰长，第三版草案的核心条款已同步至各族执政官的脉卡终端。”
舒美丽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秩序管理委员会的临时议事规则、应急作战预案、资源调配章程，均已按照你的要求标注优先级。”
米凡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草案的字里行间，指节轻轻敲击着主控台的边缘。
那敲击的节奏不疾不徐，像是在丈量着某种无形的重量。
“舒美丽，”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八百年时光沉淀下来的沧桑，“你觉得，我们此行回地球，最关键的是什么？”
舒美丽的数据流停顿了零点零一秒，这个微乎其微的卡顿，在她极致精准的硅基运算里，算得上是罕见的迟疑。
她抬眼望向主控台上方的星际星图，星图的边缘，那片被标注为“未归档原生宇宙”的灰色区域里，一颗淡蓝色的星球正安静地悬浮着。
那是地球。
“是阻止核战爆发，保全人类文明的火种。”
舒美丽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她的指尖划过星图上的地球坐标，光屏上立刻弹出一串密密麻麻的参数——资源枯竭指数93%，战争风险等级S级，核武发射阈值临界值89%。
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把悬在蓝星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米凡缓缓摇头，终于转过身来。
他的面容刚毅，眼角的皱纹里刻满了星际航行的风霜，眼神却依旧明亮，像是藏着一片燃烧的星河。
他抬手，指向星图上地球旁边那颗银白色的卫星。
那是月球。
“核战是果，不是因。”
米凡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舒美丽的数据流里激起层层涟漪。
“人类文明的困局，在于资源耗尽后的掠夺式生存，在于他们还没有明白，孤独的文明，最终只会走向寂灭。”
舒美丽的眼眸里，数据流的流速骤然加快，淡蓝色的光芒变得愈发浓郁。
她看着那颗银白色的卫星，忽然明白了什么。
“舰长，你是说……月球？”
米凡点了点头，迈步走向主控台另一侧的实验舱方向。
他的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类文明的未来轨迹上。
“地球的资源已经无以为继，就算我们阻止了这一次的核战，治标不治本。”
米凡推开实验舱的舱门，舱内的灯光应声亮起，一排排精密的实验设备在灯光下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三千共生星域的文明，没有哪一个是靠着死守母星延续的。共生的本质，是拓展生存的边界，是文明与文明之间的能量共享，是星球与星球之间的资源互补。”
舒美丽跟在他身后走进实验舱，目光扫过那些实验设备——土壤成分分析仪、辐射强度检测仪、生物适应性培养皿。
这些设备，都是临行前，她按照米凡的要求，从共生星域的科研库里调取的最先进的型号。
“所以，你让我提前调试这些土壤分析设备，不是为了研究地球的土地？”
舒美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米凡在收到地球的求救信号后，第一件事不是制定止战计划，而是要求她准备好全套的土壤样本采集设备。
米凡走到一台土壤成分分析仪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仪器表面。
“地球的土地，已经被战争和过度开发破坏得千疮百孔，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承载力。”
他的目光望向实验舱舷窗外的星空，那颗银白色的月球，正在星海里缓缓转动。
“月球不一样。它离地球最近，引力稳定，虽然有高强度辐射，月壤成分复杂，但这些，都可以用共生技术来解决。”
舒美丽的眼眸里，数据流开始飞速整合——月壤的重金属含量、辐射粒子的运动轨迹、共生纹路与月壤的能量适配公式。
一个个复杂的公式在她的眼底闪过，像是一串串跳动的音符。
“你的计划是，采集月壤样本，分析其成分，用共生纹路改良月壤的结构，降低辐射强度，然后……在月球建立人类的新家园？”
舒美丽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也太宏伟了。
它不仅仅是阻止一场核战，它是要给人类文明，开辟一个全新的生存空间。
米凡转过身，看着舒美丽，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那笑意，像是冰雪初融，像是星辰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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