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呀?”南至清继续笑着问,眼神上下仔细打量着程飞。这孩子的镇定,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程飞眨了眨眼,用清晰的声音回答:“我叫盼盼。”
南至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摇了摇头:“小朋友,说谎可不好哦。你的朋友,在陵园里,不是已经叫过‘盼盼’了吗?两个人,可不能叫同一个名字呀。”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蛊惑和试探,“你……是姓林吗?林书记家的女儿?”
程飞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用力摇头:“我不姓林。”
南至清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但程飞的眼神清澈而直接,没有任何闪躲。
就在这时,程飞忽然歪了歪头,看着他们来的方向,问道:“你们要去火车站了吗?”
南至清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连他身后的周晓梅都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南至清下意识地问。
程飞指了指他们脚下的路:“这条路,只到火车站。”然后,她看着南至清,黑亮的眼睛里带着疑惑:“你们要离开这里吗?”
南至清看着这个冷静的小女孩,心里的警惕和好奇同时攀升。他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对,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程飞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抬起头,看着南至清,问出了一个让南至清和周晓梅瞬间瞳孔收缩、浑身紧绷的问题:“那货车,和货车上的粮食,你们不要了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南至清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程飞,声音里带上冷意:“小朋友,话不能乱说。什么货车?什么粮食?我没有货车,也没有粮食。”
程飞仿佛没有感受到他骤然变化的语气:“我听说,部队里的解放军叔叔饿肚子,没有粮食吃呢。”她的小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困扰,“你们要坐火车,也带不走。粮食,要坏掉了。”
南至清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怎么知道粮食要坏掉了?!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声音干涩地问:“咳咳,你……你怎么知道粮食要坏掉了?”
程飞伸出小手指,指了指南至清,非常认真地说:“我闻到的。你身上,有粮食要发芽的味道。”她顿了顿,仰着小脸,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孩童式的、不解的恳求,“不能……还给他们吗?他们饿着肚子还要保家卫国,太可怜了。”
“可怜?”南至清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某根神经,一直压抑的阴郁和愤恨瞬间冲破了伪装的温和,他嗤笑一声“他们可怜?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也很可怜!我饿肚子、被欺负得快要死掉的时候,可没人可怜我!那些当官的、那些所谓的干部,谁可怜过我?!”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拔高了些,引得路过的零星行人侧目。周晓梅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说道“至清,声音小点,被发现咱们就走不了了。”
程飞没有被他的激动吓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发泄完,才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清晰地说道:“欺负你的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南至清耳边炸响。
他猛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程飞,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你……你又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程飞点了点头,目光平视着落在他的手上:“对。你身上有血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旧了。但是你手上,都是新鲜百草枯的味道。妈妈说,这个味道的水,有毒,不能喝,不能碰。”
南至清彻底僵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他腰高的小女孩,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七八岁孩子能做到的!
一瞬间,各种念头在他脑中飞转——灭口?带走?他死死盯着程飞,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一种扭曲的、夹杂着欣赏的心理占了上风。他重新蹲下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声音带着诱哄:
“小朋友,你好厉害。跟我走吧?我带你南下,咱们可以去香港。那里什么都有,花花世界,比这个小县城繁华好一千倍,一万倍!”
程飞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去。我妈不让我和陌生人走。”
南至清继续蛊惑,指向修车铺的方向,赵卫东正缠着程秋霞问东问西,分散她的注意力,挡住程秋霞往这边看的目光:“为什么不去?我可以带上你妈妈,就是那个在修自行车的阿姨吧?咱们一起去!香港那里很自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可以不用上学,不用应付考试!那里满地的机遇和金钱!”他描绘着一个对困顿中的人极具诱惑力的虚幻图景。
然而,程飞再次坚定地摇头:“老师说,庄稼离了农民就是杂草,土地不耕不会丰收,地里不会凭空长出庄稼。我知道要上班才有钱的,地里长不出钱。”她看着南至清,眼神澄澈,“还有妈妈说,上学不是为了应付考试。上学是为了学习知识、识字明理,在遇到麻烦的时候,能够冷静的给出解决办法。你不能因为我小就说谎话哄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