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指尖还在发光。那道光没有散去,而是顺着她的手臂缓缓爬升,像一缕被风吹动的丝线。她知道这光不属于她一个人,它来自星环上那朵写下“我自己”的玫瑰,也来自所有曾低声说话、却被系统抹去痕迹的灵魂。
她抬起手,将光轻轻推出。
光粒飞向远处,在接触到星环的一瞬,那朵玫瑰再次展开花瓣。这一次,浮现在中心的不是三个字,而是一串音符。是《星海幻想曲》的第一个小节,但节奏变了,更轻快,带着一点笑意。
这一声响起时,整个新生宇宙的空间微微震动。
不是崩塌,也不是重组,是一种回应。像是有人敲了敲门,门后的人终于愿意开门。
一道身影从左侧光带中走出。她穿着高中校服,肩上背着破旧的吉他,右耳戴着一枚银质音符耳钉。她站定的位置正好与林清歌相对,轻轻拨动琴弦,接上了那段旋律。
又一道身影从上方浮现。她穿着未来风格的白色连体衣,手指在空中划过,数据流自动排列成五线谱,指尖流淌出电子合成的副歌。她的耳钉也是音符形状,只是颜色偏暗,像是经历过太多夜晚。
再一道。再一道。
她们从不同的光带、不同的时间切片里走来。有的赤脚踩在虚空上,有的悬浮着,有的手里拿着笔,有的什么都没有,只用喉咙哼唱。她们的服饰不同,年龄不一,伤痕各异,但都戴着那枚音符耳钉,都在同一时刻停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没有人问谁是真正的林清歌。
也不需要问。
她们围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将中央空地留给即将到来的人。血色乐谱从林清歌手中飘出,展开的瞬间横贯整个空间。它不像纸张,也不像屏幕,更像是由无数细小的脉搏连接而成的网络,每一笔划都在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传出一声低语——那是所有被删除版本的创作记忆,是那些没能发布的小说草稿,是录到一半就被中断的demo,是写给世界却从未寄出的信。
乐谱铺开后,自动分裂成千万条支线,延伸向每一个林清歌。她们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音符,有人笑了,有人眼眶发红,有人直接开始演奏。
第一段合奏响起时,一颗星星诞生了。
它出现在遥远的边界,原本是一片虚无的地方,突然亮起一点光,然后迅速膨胀,形成恒星结构,周围尘埃自动旋转,凝聚出行星轨道。这不是人为设计的结果,而是旋律共振引发的自然演化。
更多的星星接连亮起。每一段变奏都会催生新的星系,每一次转调都会让宇宙结构发生细微偏移。高音区明亮处,星群密集如雨;低音区沉稳地带,黑洞缓慢旋转,却不吞噬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周砚秋出现了。
他从数据风暴边缘走来,脚步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在合奏的节拍上。他的衬衫第三颗纽扣已经不见,那半截乐谱漂浮在他身前,自行展开,化作一座透明的指挥台。他摘下金属指虎,随手一扔,它坠入虚空,再也没有出现。
他站在指挥台前,右手抚过喉咙。
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当年他在跨年演唱会上刺穿声带留下的。此刻,伤口裂开,涌出纯净的光。那光凝聚成一根细长的指挥棒,通体透明,内部有旋律流动,像是把整首《星海幻想曲》压缩成了实体。
他举起指挥棒,没有立刻落下。
他闭着眼,听。
千万种声音涌入他的意识。有童声清唱的版本,有交响乐改编的,有摇滚混音的,还有用外星语言重新填词的。它们各自独立,却又共享同一个灵魂。这不是混乱,是丰富的可能。
他嘴角动了一下。
指挥棒落下。
第一拍击出,所有声部瞬间归一。不是压制,不是统一,而是找到了共同的呼吸节奏。就像一群陌生人站在广场上,起初各走各的路,直到听见同一首歌,脚步便自然同步。
合奏进入第二乐章时,宇宙开始重塑。
不再是单个星系的诞生,而是整体结构的调整。原本杂乱分布的星团开始排列成螺旋阵列,黑暗物质自动编织成桥梁,连接不同文明所在的区域。一些尚未成型的世界加速演化,生命信号在多个星球同时闪现。
林清歌站在主位,感受着耳边耳钉的震动。她抬手摸了摸它,这一次,没有拨弄,而是轻轻一摘。
耳钉离开皮肤的瞬间,那朵插在其中的金色量子玫瑰飞了出来。它飘向指挥棒顶端,融入光芒之中。刹那间,指挥棒爆发出强烈的光波,扫过每一个演奏者。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那是认可,也是释放。
她们不再只是重复一首歌,而是在共同创造一部从未存在过的宇宙交响曲。每一个音符落下,都有新的文明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星空。
然而,当终章临近时,声音出现了迟疑。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林清歌停下演奏,低声说:“如果我们彻底切断观测者,以后谁来记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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