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坐在那张旧沙发上,感觉比面对一整个绿皮小队还要不自在。他仅存的左眼锐利地打量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这家伙……瓦里克斯说他像个疲惫的老工人?凯文心里冷笑。不,他看不出来。他只看到那双眼睛深处藏着的、一种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冷漠。那掐灭烟头的手指,稳定得可怕,没有丝毫颤抖,这不是一个被生活压垮的工人该有的手,这是一个习惯了掌控生死——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的刽子手的手。这家伙抽烟的狠劲,不像是在享受,倒像是个好不容易被放出来透风的囚犯,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口虚假的自由空气。
还没等那个像刚从牢里挖出来的“医生”按照那套该死的流程开口,凯文抢先一步,声音干涩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我是凯文·凯尔。”他顿了顿,似乎这个名字本身都带着一股铁锈和血污的味道。“原来……是下巢黑帮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
他的独眼没有聚焦在医生身上,而是穿透了时空,看向了那段肮脏的过去。“大概在七岁那年,我被我的父母卖给了黑帮们用来培养杀手的孤儿院。说实在的,”他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像是在嘲讽那个年幼的自己,“好像我天生就适合干这个。杀戮、潜伏、欺骗……我得心应手。甚至很多人已经提前给了我家族的姓氏,允许我自称凯文·凯尔——好像我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不是一件即将打磨完毕的工具。”
“但就在我即将成为家族最完美的武器——‘影子’时,我遇到了他。”凯文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一种混杂着不甘、敬畏和屈服的复杂情绪。“真正的影子。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他也从来没说过自己叫什么。我只知道那一年我19岁,在晋升的过程中,我杀掉了和我同披的所有人,结果在最后一步,我遇到了他。他比我更快,比我更强,甚至于……我还有对于我父母的模糊记忆,他连这一个都没有;我有我自己叫做凯文的名字,而他连名字这种累赘都没有。”他少见地恢复了一些情感的波动,抬着头,目光虚空,不知道在寻找谁的轮廓。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追着他的背影,碌碌无为,遗恨而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然后猛地提起,带着一种命运转折的戏剧性,“然后,绿皮来了。”
“我们的家族实力十分庞大,据说在我们家族背后,站着一个货真价实的上巢大贵族。”凯文的独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那是对过去权力结构的蔑视,“但在滚滚的绿皮狂潮之下,什么都不复存在了。那群野兽不在乎你是谁,你背后又有什么,他们只在乎能不能一刀把你砍成两半。”
他低下头,仅剩的眼睛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倒映着昔日巢都崩塌、火焰冲天的地狱景象。“在绿皮的狂攻下,我毫不犹豫地逃离了家族。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很正确,仅仅过去了半天,那栋养我、规范我、教育我的尖塔大楼就变成了一片废墟。然后在绿皮的追杀下我左奔右逃,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在下巢的管道和废墟里乱窜。”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自己当年狼狈模样的自嘲。
“然后……我又遇见了‘影子’。”凯文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他给我介绍了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张远。并且告诉我,他发自内心、发自灵魂地向这个男人效忠。”
说到这里,凯文停顿了一会儿,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对当年那个狭隘、傲慢的自己的极致嘲讽。
“当时无知的我感觉一切都难以置信!”他摇了摇头,仿佛至今仍觉得那时的自己愚蠢得可笑,“我面前这个完美的男人——‘影子’,他应该效忠的是我们曾经存在过的那个家族,是那个家族背后的大贵族,而不是应该是那个背着块跟那些大贵族们的华丽房门一样又大又厚的大铁板的神经病!”
“但‘影子’总是比我优秀。”凯文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是认命,也是最终的理解,“我还没看出首领非凡之处时,但‘影子’已经看出来潜藏在那身凡皮之下的高洁灵魂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实力。”
凯文这时像是猛地被拉入了某个记忆的漩涡,他仅剩的左眼突然间放大瞳孔,身体微微前倾,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语气取代了之前的冷静与嘲讽,他呢喃着:
“为了不像狗一样被绿皮追着砍,哪怕内心并未效忠首领,我也舔着脸跟随着他们的队伍,只为蹭着因为首领那过分的善心而发给我的那一份可怜餐补。”
“然后在某一天,一次对被绿皮占领的尸体淀粉工厂的突袭中……”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回到了那条复杂、黑暗、充满铁锈和腐臭气味的管道迷宫。“我因为没有正式入队,所以没有分配到相应的电子语音设备……我迷失在了那个巨大的工厂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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