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终于开口了,他没有直接支持谁,而是提出了更深层的问题:
“顾少府所言‘细化量刑’,如何细化?‘罚金’标准如何制定?‘劳役’如何管理?若轻刑替代肉刑,又如何确保其威慑力不减?”
他一开口,就直指操作层面的核心困难。
顾念一精神一振,知道李斯开始进入状态了,哪怕是以挑刺的方式。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她立刻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虽然很多细节还不成熟,但方向是明确的。
这一天的研讨,就在这样激烈、混乱又偶有灵光一闪的辩论中结束了。
没有达成任何共识,但至少,顾念一把自己的核心观念摆在了台面上。
并且成功地让这些帝国顶层的法律精英们,开始被迫思考一些他们从未想过,或者不敢细想的问题。
散会后,冯劫揉着发胀的额角走出兰台署,感觉比连续查了十天案子还累。
【这顾念一,简直就是个……搅屎棍!】
他在心里用了个极其不雅的词。
【可是……她搅动的,似乎也不全是污秽……】
他心情复杂的离开了。
李斯走在最后,看着前面顾念一那虽然疲惫却依旧斗志昂扬的背影,眼神复杂。
【此女,究竟是祸是福?】
他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
而咸阳宫中的嬴政,虽然人不在兰台署。
但通过顾念一那断断续续且抓狂的心声,对殿内的“战况”了如指掌。
【啊啊啊!气死我了!那几个老古董简直油盐不进!】
【诶?李斯刚才那个问题问得挺到点子上啊!有门!】
【冯大人好像……没那么反对了?至少没跟着一起骂我?】
【不行,我得回去再整理点案例,明天继续跟他们磨!】
听着这充满活力的“实况转播”,嬴政放下手中的朱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这兰台署的“硝烟”,看来还要弥漫很久。
而他,乐于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看着这碰撞出的火花,最终会引燃怎样的火焰。
他看了一眼窗外,夕阳西下。
嗯,今晚,或许可以尝尝顾念一前几天说的那个叫什么“莲子羹”的东西?
据说……安神?
顾念一的生活重心,倾斜到了兰台署那间小小的“律法研讨阁”。
每日与李斯、冯劫等一众法律大佬(老古板)唇枪舌剑。
为了一个量刑标准、一条诉讼流程争的面红耳赤,成了她的新日常。
“李丞相,您看这条,‘凡斗殴致人轻伤者,依情节罚金或劳役’。”
“这‘情节’如何界定?是看谁先动手?还是看伤情轻重?或者看双方身份?”
顾念一拿着炭笔,在一张大大的硬纸板上写写画画,上面已经布满了各种箭头和框框。
李斯捻着胡须,眉头紧锁:“自然需综合考量。书中曾有例……”
“哎呀,那个太模糊了!我们要制定更清晰的标准!”
顾念一打断他:“比如,无故挑衅者加重处罚,还手者减轻,自卫者无罪!伤情按医官鉴定分为三等……”
冯劫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
“若如此细化,只怕律文浩繁,官吏难以掌握。”
“所以我们要编写《律法释义》啊!就像给律法做注解,告诉官吏每一条该怎么理解,怎么用!”顾念一眼睛发亮。
【对对对!就像司法解释和指导案例!】她内心雀跃。
李斯和冯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被带着跑的茫然。
这顾念一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总能冒出这些闻所未闻却又似乎有点道理的想法。
嬴政偶尔“听”到这些讨论。
虽然对那些法律术语感到陌生,但顾念一试图构建一个更精细、更“讲理”的法律体系的努力,他是能感受到的。
就在顾念一沉浸在法律世界的构建中,与李斯、冯劫等人“斗智斗勇”时。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打破了这份相对“纯粹”的忙碌。
这一日大朝会,气氛格外凝重。
北地郡守八百里加急送来军报,并非捷报,而是一封令人震惊的密奏。
郎官宣读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我边境斥候于追击匈奴小股侦骑时,缴获敌军遗落兵刃数件……”
“经查验,皆为精铁所铸,坚韧锋锐,虽工艺略逊于我大秦新式军械,然远超匈奴寻常所用,亦非六国残余所能及……”
“更骇人者,同缴获羊皮卷数张,其上以粗陋笔法,绘有……绘有水力传动之结构图样,疑似……”
“疑似与我少府工坊所用之水排、水力锻锤核心机理相类……”
军报念完,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精良铁器!水力锻锤草图!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秦赖以领先、严格保密的核心军工技术,可能已经泄露了!
而且泄露到了死敌匈奴的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