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注射时,唐雨柔看向宋墨涵,语气带着请示:“宋医生,这种新型营养剂对血管刺激性较强,顾队长外周静脉因为长期高强度训练和此次毒素影响,血管壁比较脆弱。建议通过他已经建立的中心静脉导管给药,可以确保药效,也能避免反复穿刺带来的额外痛苦和感染风险。”
宋墨涵立刻领会,这正是她刚才也在考虑的问题。“按你说的方案执行。”她赞同道,并上前协助唐雨柔进行导管端口的定位和消毒工作。
两人的配合自然而默契,仿佛已经共事多年。顾锦城虽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两个女人为了他的康复所付出的极致专业与细心。一种久违的、属于“被守护”的感觉,悄然浸润着他因常年杀戮、阴谋和危机而变得坚硬如铁的心房。这感觉陌生又熟悉,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注射完成后,唐雨柔利落地收拾好器械,朝宋墨涵颔首:“宋医生,我就在外间值班室,生命体征监测数据我会持续关注,有任何情况请随时通知我。”说完,她便安静而迅速地退了出去,细心地将舱门关好,将宁静的空间重新留给两人。
舱室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谛听”系统低沉的嗡鸣。也许是药物的安神作用开始起效,也许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终于彻底席卷而来,顾锦城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陷入了深度沉睡。
宋墨涵直到这时,才真正允许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排山倒海的倦意立刻袭来,她揉了揉胀痛无比的太阳穴,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疲惫,精神却因为他的转危为安和“潘多拉”所带来的巨大压力而异常清醒,如同被冰雪擦过。
她凝视着顾锦城沉睡的侧脸,昏黄的应急灯光柔和了他脸上硬朗的线条,但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未曾完全舒展,仿佛仍在潜意识里与那片笼罩在基地上空的、名为“潘多拉”的未知阴云搏斗。
这就是她选择的,并深爱着的男人。一个将责任、使命与守护刻进骨血里的战士。他的世界充斥着枪炮的轰鸣、硝烟的呛人气息、变异体疯狂的嘶吼以及错综复杂、暗流汹涌的阴谋。而她,一个本该只在洁净无菌环境下,遵循着明确指南救死扶伤的医生,却因命运的牵引,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未来与他的紧紧缠绕,共同坠入这危机四伏的旋涡。
她想起他生命体征几近消失时,自己那几乎将灵魂撕裂的恐惧;想起他于混沌中微弱却清晰地呼唤她名字时,那如同绝境中听到天籁般的巨大喜悦;想起他清醒后,那句沉重的“吓到你了”和眼底深藏的无言歉意。他们的爱情,诞生并成长于这片废土,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寻常恋人的柔情蜜意,有的只是在生死边缘的相互扶持与牵引,在极端环境下的彼此支撑与信赖。他是她手中最锋利的、斩开一切荆棘的刃;而她,是他唯一愿意卸下所有防备、安心休憩的鞘。
这种看似反差巨大,实则灵魂契合的结合,在这残酷的末世之中,反而绽放出了一种无比纯粹、炽烈且坚不可摧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舱内通讯器发出极轻微的、只有她能听到的嗡鸣。宋墨涵立刻接起,是陈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墨涵,锦城怎么样?”
“刚睡着,情况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身体基础还很差。”宋墨涵同样低声回应,确保不打扰到床上的人。
“那就好。秦将军下了封口令,关于‘潘多拉’的一切,目前仅限于我们核心几人知晓,严禁外泄。锦城的康复是当前压倒一切的最高优先级。另外……”陈剑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困惑,“基地情报部门和生物实验室联合分析了他拼死带回来的那一小块组织样本,发现了一些……极其不同寻常的基因剪切痕迹。其编辑手法之精妙,指向性之明确,与我们数据库里记载的战前某个已解散的跨国生物巨头——‘创生科技’的独门基因编辑特征高度吻合。等锦城身体状况允许,精神状态稳定些,我们需要他提供更详细的遭遇战记忆细节,每一个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创生科技?”宋墨涵蹙起秀眉,迅速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词。她记得,战前时代,这是全球生物科技领域无可争议的霸主,尤其在基因工程和合成生物学方面取得了诸多突破性、甚至堪称禁忌的成果,但在大灾变前夕,却突然宣布解散,其核心成员与研究数据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成了不解之谜。
“对。更棘手的是,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动用最高权限调动了‘天眼’系统,截获到一些流向西北死亡荒漠的、极其微弱且加密等级极高的零散信号碎片。”陈剑补充道,语气沉重,“你知道那里曾经有什么吗?战前,‘创生科技’最大的、也是保密等级最高的地下综合研究中心,就建立在那片不毛之地的深处。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拧成一股绳,指向了那里。‘潘多拉’,很可能与这家公司遗留下的‘遗产’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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