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呜咽,裹挟着刺鼻的血腥与焦糊气味,在寒鸦谷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诡异风暴与惨烈搏杀的土地上盘旋不去。天光已大亮,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却再也无法完全遮蔽那一片惨淡的晨光。光线吝啬地洒下,照亮了谷内的满目疮痍——那个光滑得诡异的核心熔炉湮灭坑洞、四处散落的尸体与残肢、被爆炸与冲击波摧残得一片狼藉的谷口废墟、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金属灼烧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这一切,此刻在周晚晴眼中,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几步开外,那堆冒着微弱青烟的废弃矿渣旁,那个浑身浴血、趴伏在地、几乎与身下黑红色砂石融为一体的身影。
“六师妹!!!”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耗尽了周晚晴肺里所有的空气,声音尖锐而破碎,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疼痛。她踉跄着,几乎是用爬的,扑到了宋无双的身边。
触目惊心。
宋无双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那身深色的劲装早已被鲜血浸透,又被尘土和矿渣污渍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最严重的几处——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刀伤;右背上那道几乎能看到脊椎轮廓的狰狞裂口;左小腿上那支穿透皮肉、兀自颤动的弩箭;还有腰肋间、手臂上、腿上无数道或深或浅的划痕与血口……每一处,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短时间里,她经历了怎样惨烈到非人的搏杀。
她的脸侧向一边,埋在混杂着血污的砂土里。原本英气勃勃的脸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鼻孔、耳孔都残留着干涸或新鲜的血迹。那双曾经燃烧着炽热战意的眸子,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珠与尘土,一动不动。
没有呼吸的起伏。
没有生命的迹象。
周晚晴颤抖着手,想要去探宋无双的鼻息,手指却抖得厉害,几次都无法靠近。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又骤然收紧,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死死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六师妹……无双……你醒醒……看看师姐……”她声音哽咽,语无伦次,轻轻拂开宋无双脸上沾着的砂土和血块,触手处一片冰凉。
不……不会的……
那个性子最烈、战意最盛、永远冲锋在前的六师妹……那个在栖霞观后山风雪中,执着地一遍遍练习“破岳”,摔倒了无数次又咬着牙爬起来的倔强身影……那个在铁壁关城头,面对如潮狄骑,悍然挥剑、一步不退的刚烈女侠……
怎么能……就这样躺在这里?
“四师姐!小心!”
胡馨儿急促的惊呼声,将周晚晴从巨大的悲痛与恍惚中猛地拉回现实!与此同时,一道恶风已然从侧后方袭来!
是铜山!
这个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凶神,在月白身影离去、心神稍松的间隙,竟然再次暴起发难!他虽然身受重创——口腔被贯穿,双拳血肉模糊,后背焦糊,内腑受创,还被胡馨儿的毒烟和飞针所扰——但那股凶悍绝伦的生命力与暴戾心性,支撑着他做出了最后的反扑!
他的目标,正是背对着他、心神失守的周晚晴!
这一扑,已然没有章法,纯属野兽濒死前的本能撕咬。但那庞大的身躯和残存的力量,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没有武器,只是张开那鲜血淋漓、缺了门牙的巨口,露出森白的、染血的牙床,如同一头受伤的暴熊,狠狠咬向周晚晴的后颈!
周晚晴甚至能闻到身后传来的、混合着血腥与恶臭的炽热鼻息!
生死一瞬!
周晚晴眼中悲痛瞬间化为冰冷的杀机!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站起身!就在那恶风及体的刹那,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从地上捡起的那把弯刀,以一个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自肋下反手疾刺而出!
这一刺,并非“流萤”的诡谲,也非她新领悟的穿透剑意,而是纯粹基于生死危机下的本能反应!快、狠、准!直指身后那扑来身影的——下腹要害!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
铜山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前扑的势头戛然而止。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几乎完全没入自己小腹的弯刀刀柄,以及顺着刀身汩汩涌出的、滚烫的鲜血。
周晚晴这才猛地拧身,足尖蹬地,向侧前方翻滚开去,避开了铜山可能临死的反扑。她半跪在地,急促喘息,手中已空,只是死死盯着铜山。
铜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庞大的身躯摇晃着。他试图用手去拔那柄弯刀,但手指血肉模糊,颤抖着,竟一时无法握住刀柄。剧痛和大量失血带来的冰冷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抬起头,那双原本漠然、后来疯狂、此刻只剩下灰败与死气的眸子,死死地瞪着周晚晴,又缓缓转向地上生死不知的宋无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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