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坝成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北疆,极大地鼓舞了边境军民的士气,也沉重打击了契丹方面的气焰。那些原本因水坝威胁而惶惶不安的百姓,如今对王爷更是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张文礼指挥边境驻军,趁着契丹人因水坝被毁、内部混乱之际,小规模出击,拔除了几处契丹前沿哨点,进一步巩固了防线。
然而,王审知并未被这场胜利冲昏头脑。他深知,耶律阿保机这等枭雄,绝不会因一次挫败就一蹶不振,反而可能变得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他在重赏破坝将士、抚恤伤亡的同时,严令北疆各部不得冒进,继续采取稳守反击的策略,同时通过林谦的职方司,加倍关注契丹内部以及党项方向的任何风吹草动。
果然,耶律阿保机在最初的暴怒之后,迅速收敛了情绪,展现出其作为草原雄主的韧性。他并未立刻发动大规模的报复性进攻,而是采取了更为阴沉的应对。他一方面严厉惩处了几名负责筑坝防卫不力的将领以平息内部不满,另一方面,加紧了与党项等周边势力的联络,试图构建一个更广泛的反王审知联盟。同时,契丹的小股骑兵骚扰变得更加频繁和狡猾,他们不再以破坏为目标,而是专注于猎杀落单的巡逻队、袭击小型的商队,试图通过这种“放血”战术,持续消耗王审知方面的精力,并制造恐慌。
面对耶律阿保机这种牛皮糖似的缠斗,王审知采取了“以体系对游击”的策略。他命令北疆驻军进一步完善烽燧预警系统,扩大巡逻范围并加强队形配合,同时鼓励边境村镇组建民兵,配发部分淘汰下来的旧式武器,协助正规军防守。更重要的是,他利用新获得的南汉赔款和日益充盈的府库,大力推行“边境堡垒化”计划,在关键通道和战略要点,修筑更多、更坚固的棱堡和哨塔,并以这些堡垒为核心,辐射控制周边区域,使得契丹游骑的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代价越来越高。
就在王审知与耶律阿保机在北疆进行着这场看似平淡、实则凶险的消耗战时,幽州城内,一场影响更为深远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这一日,王审知召见了陈褚、郑珏以及新任的度支司副使(一位在清丈田亩中表现出色的年轻士子)。
“元亮,去岁减免赋税,百姓反响如何?今岁春税征收,可还顺利?”王审知问道。
陈褚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回王爷,去岁减税,万民称颂,今岁春税,各州县皆超额完成预定数额,且过程顺畅,几无抗税之事。百姓感念王爷恩德,生产积极性高涨,去岁新政开垦的荒地,今岁大多已种上庄稼,长势良好。府库之充盈,远超预期。”
“好!”王审知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藏富于民,方能国本永固。他话锋一转,看向郑珏:“郑公,弘文院学子入学已近一载,其学业、心性,可有进益?对新学旧理,可有所得?”
郑珏出列,如今的他对王审知的态度已然恭敬了许多,少了几分针锋相对,多了几分就事论事的沉稳:“回王爷,学子们进境不一。然,老朽观之,凡用心向学者,无论经义抑或格物,皆能触类旁通。尤其……尤其那格物一科,虽仍有士子心存轻视,然其探究事物本源之理,于明晰经义、开拓思路,确有不小助益。前日有学子以杠杆原理解读《考工记》中器械,竟有豁然开朗之感。”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只是……若过于沉溺机巧,恐仍非治学正道。”
王审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知道郑珏能承认格物之学“有所助益”已是极大的进步。他看向那位年轻的度支司副使:“赵司使,你曾在地方推行新政,深知民间疾苦与胥吏之弊。依你之见,如今府库充盈,除却军备与基础建设,当优先用于何处,方可最大程度利国利民?”
这位姓赵的副使显然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地答道:“下官以为,当务之急,乃在‘教化’与‘吏治’!王爷减赋税,百姓得实惠;兴格物,强国之利器。然,若无遍及乡野之蒙学以启民智,无公正高效之胥吏以行善政,则惠民之策恐难真正落地,强国之基亦难以牢固。故,下官恳请王爷,拔擢专款,于各州县广设蒙学,延聘师儒,使贫寒子弟亦有书可读;同时,设立‘吏员学堂’,系统培训胥吏,明律法、习算术、知农工,汰劣选优,并提高其俸禄,使其足以养廉,则吏治可清,政令可达!”
这番言论,直指基层治理的核心,让陈褚都微微颔首,郑珏更是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这年轻人的想法,竟与王爷某些理念不谋而合。
王审知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说得好!民智不开,则愚昧易欺;吏治不清,则良政成空。此事,便由你协同陈长史、郑公,共同拟定详细章程,尽快推行!蒙学教材,可由弘文院牵头编纂,务求浅显易懂,兼具启蒙与实用。吏员学堂,需严格考核,择优录用,绝不容许裙带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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