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令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在瞬间被那声清晰无比、饱含孺慕的“娘”狠狠撞开!巨大的酸楚、失而复得的狂喜、被深深依赖的感动,还有一丝迟来的、作为母亲却未能护佑周全的心疼——所有激烈至极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浪涛,狠狠地拍打在她虚弱的身体上。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褪尽,剧烈的颤抖从她的手指一直蔓延到全身!
“我的……锦瑟……我的儿……”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破碎不成句的呼唤裹挟着汹涌的泪水,如同奔涌的山泉般失控地倾泻而下!她挣扎着想要扑下床,扑向那个跪在眼前的、她视如性命的孩子!她的身体剧烈前倾,颤抖的手臂朝莫锦瑟伸出,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夫人小心!”“母亲!”“锦瑟当心!”
房中顿时一片混乱的惊呼!李氏和丫鬟们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死死按住虚弱的窦令仪。宋麟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因母亲剧烈动作而情绪激荡、身形也有些晃动的莫锦瑟,护住她沉重的腹部。莫元昭同时上前,用力按住母亲的肩膀,语气带着急切但沉稳的力量:“母亲!不可激动!您身子要紧!锦瑟好好在这儿呢!”
窦令仪被众人强制地按回靠枕上,胸脯剧烈起伏着,泪水依旧滂沱不止。她的目光却像是被钉在了莫锦瑟身上,贪婪地、一遍遍地描摹着女儿的面容、隆起的腹部、还有那……终于能清晰地喊出“娘”的唇。“你……你……你好狠的心……”窦令仪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沉甸甸的心痛与后怕,“怀着这般大的身子……一声不响……就这么走了……你知不知道……娘……娘有多害怕?!”她的手指死死攥着身上的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同要将那份恐惧揉碎。她不敢想象,一个身怀六甲、又不能言语的女儿,独自流落在外,会遇到什么?万一……她浑身抖得更厉害,仿佛连灵魂都在恐惧中战栗!
“娘……对不起……”莫锦瑟泪水涟涟,声音同样哽咽破碎,“是女儿……糊涂了……是女儿让娘担心了……”她的膝盖还在地上,身体因情绪激动和孕肚沉重而微微发颤,但她坚持跪着,仰头望着床上泪如雨下的母亲,那是她忏悔的姿态,“那会儿……女儿只觉得……天都塌了……心像是被掏空了……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什么都没想……女儿……对不起……”她反复诉说着歉意,愧疚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
宋麟听着她哽咽的叙述,揽着她肩膀的手臂无声收紧。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那份深埋心底的痛苦经由声音的释放,依旧如此强烈。他微微俯身,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和不容置疑的坚持在她耳边响起:“地上凉,岳母心疼你,快起来说话。”他的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臂,几乎半强制地将她扶起站稳,目光却始终担忧地看着窦令仪苍白的脸色。
“起来……快起来……”窦令仪泪眼模糊地看着莫锦瑟被宋麟扶起,看到她笨重的身子,心中的怨怼终于被更深沉的心疼取代,声音里的责问也化作了浓浓的怜惜,“地上那么凉……你怀着身孕……跪着做什么……伤着我的孙子怎么办……”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莫锦瑟那高高隆起、几乎要将衣衫撑开的圆润肚腹上。一种血脉相连、隔代亲情的暖流,奇异地冲淡了些许激烈的心痛。那是她的外孙啊……是锦瑟即将带来人世的新生命。这份强大的孕育力量,像是无声的安慰,让她揪紧的心房略微松开一丝缝隙。
也就在这时——“哇……呜哇……”一阵细细弱弱、如同小猫般的啼哭声,带着奶香和初生不久特有的娇嫩,从床内侧、一个被屏风半遮着的精致雕花黄花梨木摇篮里传了出来。
这声突如其来的啼哭,像是一道清泉,瞬间打破了室内弥漫着的沉重泪雨气氛。
窦令仪的哭泣戛然而止,她侧过头,急切地望向摇篮的方向:“哎呀……宝儿醒了……”李氏反应最快,脸上堆起慈祥的笑容,立刻绕过屏风,走到摇篮边。动作熟练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铺着厚厚细棉的摇篮里抱起一个小小襁褓,轻柔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抱在怀里,低低地哄着:“哦哦……小宝儿不哭……小宝贝睡醒啦?姐姐来看你啦,不哭哦……”一边哄着,一边抱着婴儿快步走到窦令仪床边。
摇篮被抱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小小襁褓上。那是一个极其幼小的婴儿。粉粉嫩嫩的小脸,皱巴巴的如同花瓣的痕迹还未完全褪去,稀疏柔软的胎发贴在额角。一双黑琉璃般纯净透亮的大眼睛正半睁着,蒙着一层初醒的水汽,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小小的鼻子微微皱着,嫩红的嘴巴瘪了一下,似乎还想继续刚才的啼哭,却又被陌生的感觉所吸引,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快……快抱给锦瑟看看!”窦令仪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掩不住激动和一丝新生的欢喜,“这是你妹妹……快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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