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点劣质白酒的酸气,苏清颜正往林宗尧的床头挪,想把他搭在床沿的手放回被子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含混的骂:"妈的,躺这儿跟个活死人似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声音是周明哲的,林宗尧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弟。他不知什么时候摸进了房间,手里还攥着个空酒瓶,脚步虚浮地晃到床边,眼睛瞪得像要吃人。
苏清颜皱眉起身:"这里是你五表叔的房间,你喝醉了就出去。"
周明哲斜睨她一眼,嗤笑一声:"哟,苏大小姐还在呢?怎么,真打算守着这个快断气的?我告诉你,等他咽了气,这林家的产业......"
"吵死了。"
一声低哑的嗓音突然从床头炸开,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玻璃,又冷又涩。苏清颜浑身一僵,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有条冰棱顺着脊椎滑下去。
周明哲手里的酒瓶"哐当"掉在地上,碎玻璃溅到鞋边,他却跟没看见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床上的人,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五…表、表叔......"
林宗尧缓缓抬起手,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房间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打在他脸上,更显得脸色白得像纸,眼尾那颗淡褐色的痣却格外清晰。
周明哲的呼吸瞬间停了,连带着肩膀都在抖。
苏清颜望着床上的人,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该庆幸的,他醒了,可那股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比他昏迷时的死寂更让人发怵。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角的金属输液架,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林宗尧放下手,手掌撑在床垫上,一点一点撑起上半身。他躺了太久,动作慢得像在播放慢镜头,每动一下,指节都泛着青白。病号服的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锁骨处几道浅浅的针孔印。
苏清颜盯着他的动作,觉得这半分钟漫长得像熬了一整夜。
林宗尧终于靠在床头,目光凉凉地扫向周明哲,眼尾微微挑起,竟像是笑了笑。那颗痣跟着往上移了移,落在周明哲眼里,却比手术刀还吓人。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林宗尧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周明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碎玻璃上也没哼一声,双手死死扒着病床边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五表叔我错了!我喝多了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
林宗尧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嘴角那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始终没散。
周明哲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空调风口的冷风扫过他汗湿的后背,冻得他牙齿打颤。他知道林宗尧的性子,越是平静,越藏着翻江倒海的狠。
"我、我刚才说......"周明哲咬着牙,把刚才的浑话往出挤,"我说您......您要是真不行了,这林家的东西......"
"还有呢?"林宗尧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周明哲猛地想起自己还说过更混账的——"就算我往他脸上泼杯酒,他也醒不了"。这句话像块烙铁烫在舌尖,他闭着眼吼出来,跟着就"咚咚"往地上磕头:"表叔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个混蛋......"
林宗尧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忽然轻笑一声:"记性倒不错。"
这笑声落在周明哲耳里,比哭还难听。他想起自己下午来探病时,还偷偷跟护工说"林宗尧这情况,跟死人差不离了,他那间能看江景的顶层公寓,迟早是我的"——这些话,该不会都被听着了吧?
"比起活人,我更爱收拾不清醒的东西。"林宗尧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像冰锥砸进水里,"尤其是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的。"
周明哲的哭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像卡了块石头。他下午威胁苏清颜的话,"林宗尧现在人事不省,这VIP病房就我们几个,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此刻全变成了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滚。"林宗尧别开眼,语气里带了点嫌恶。
"是是是!我这就滚!"周明哲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被地上的碎玻璃绊了个狗吃屎,门牙磕在床脚,渗出血来。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外冲,到了门口又被林宗尧叫住。
"关门。"
周明哲手忙脚乱地带上门,走廊里传来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像是后面有恶鬼在追。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苏清颜还抵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个水果刀——是她刚才怕周明哲撒酒疯,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来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虎口处被刀柄硌出红印,她却没觉得疼。
她该松口气的,可看着床上那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心脏却像被一只冷手攥住了。
林宗尧这才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刀,嘴角勾起点莫测的弧度:"没捅到疯狗,打算拿我试试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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