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匠最后记得的,是蕙娘散开的长发如瀑般垂下,发间还沾着草药的清香,与她身上那股甜腻的异香混合在一起,成了他此生再难忘记的气息。而心口的剧痛越来越烈,他眼前发黑,终于失去了意识。
屋脊上,七尾狐狸惬意地舔了舔爪子。月色正好,将它的红毛镀上一层银边。它碧绿的眼睛透过瓦缝,看着下方工棚里纠缠的两个人影,眼里闪过狡黠又得意的光。
报复得很完美。它想。这个人类女子偷了它守护多年的灵草,它便用媚术让她出丑——让她对自己心仪的男子投怀送抱,事后再让她羞愧欲死。至于那男子,哼,看起来病恹恹的,经这一夜折腾,怕是病情要加重了。一箭双雕。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它还悄悄在蕙娘回来路上喝的山泉里,放了半钱“醉仙桃”的粉末。这种致幻草药能让中术者事后记忆模糊,只记得零碎片段,却理不清头绪。这样才有趣——两人面面相觑,一个羞愧,一个愤怒,却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狐狸甩了甩七条尾巴,准备功成身退。可临走前,它又瞥了一眼工棚里。那女子虽然被媚术控制,动作狂乱,可偶尔清醒的瞬间,眼里流露出的,竟是深沉的悲悯与心疼。而那个病弱的男子,即使在意识模糊时,也下意识地护着她,不让她撞到桌角。
真奇怪。狐狸歪了歪头。人类不是最虚伪、最自私的么?为何这两个人……不太一样?
但不管怎样,戏已开场,它且等着看后续。狐狸轻盈地跃下屋脊,消失在夜色里。
天光微亮时,王木匠先醒了过来。头痛欲裂,心口闷痛如绞,他呻吟一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衣物——他的靛蓝短打被撕破了,蕙娘的藕荷色褙子也皱成一团丢在床脚。然后他感觉到怀里的温热……
他僵硬地低头,看见蕙娘枕在他臂弯里,睡颜恬静,发丝凌乱,裸露的肩膀上有着暧昧的红痕。而他自己,未着寸缕。
“轰”的一声,脑子像被重锤击中。昨夜破碎的记忆涌上来:她的异香、她的痴缠、她滚烫的唇、还有那无法抗拒的、摧毁理智的欲望……王木匠猛地坐起,巨大的动作惊醒了蕙娘。
蕙娘睁开眼,初时迷茫,待看清眼前景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王木匠,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死一般的寂静。工棚外传来早起的鸟鸣,衬得屋内更加压抑。
王木匠颤抖着手,抓过破衣胡乱裹住身体,然后踉跄下床,背对着蕙娘,开始一件件穿衣服。每个动作都僵硬得如同木偶。穿好衣服,他仍背对着她,肩膀开始剧烈颤抖。
蕙娘也慌忙裹好衣服,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记得自己去送药,记得王木匠惊恐的眼神,记得自己扑上去……然后就是支离破碎的、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她是守寡七年的妇人,是清泉县有名的贞洁寡妇,她怎么会……
“王师傅……”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别叫我!”王木匠猛地转身,双目赤红,脸上泪水纵横。这个沉默坚韧、病弱却从不示弱的男人,此刻哭得像孩子,是那种绝望的、羞耻的、信仰崩塌的痛哭。“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敬你如主母,感你恩德,你为何要……要毁我清白?!”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血泪。
蕙娘如遭雷击,摇摇欲坠。她想说不是的,她没想这样,可她确实做了。她想说对不起,可这三个字在如此情境下,苍白得可笑。她只能死死攥着衣襟,指甲掐进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剧痛让她稍微清醒。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细如蚊蚋,“昨晚我……我像中了邪……”
“中邪?”王木匠凄然一笑,指着桌上那碗已冷的药,“是因为这药么?夫人,你若嫌弃我是个病秧子,不愿为我治病,直说便是!何苦用这种方式羞辱我?!我王敬之虽穷,虽病,却还有骨气!我宁愿病死,也不要这等施舍!”
这话太重,蕙娘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而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
是蕙娘的贴身丫鬟翠儿。她本是在主院等夫人,久等不来,便寻到工棚。昨夜七尾狐狸的媚术有隔音之效,她在外头竟什么也没听见,直到刚才王木匠那一声吼,才惊动了她。
翠儿冲进来,看见屋内景象:散乱的衣物、对峙的两人、王木匠脸上的泪、蕙娘惨白的脸……她虽只十六岁,却也立刻明白了八九分。手里的铜盆“哐当”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夫、夫人……”翠儿结结巴巴,看看蕙娘,又看看王木匠,忽然福至心灵,扑通跪了下来,“王师傅!您千万别怪夫人!夫人她……她是为了救您啊!”
王木匠和蕙娘都愣住了。
翠儿跪行几步,扯住王木匠的衣角,急声道:“那风波草是至阳之物,药性猛烈,需得……需得女子阴血为引,阴阳调和,方能化开药力,不伤经脉!夫人昨夜……昨夜那是不得已!她是舍了自己的清白,来救您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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