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于昶
唐高宗年间,并州录事参军于昶有个秘密。每日入夜一更天,他必胸闷气促、冷汗涔涔,待到二更时分又恢复如常。妻子柳氏忧心忡忡要请郎中,于昶拉住她衣袖低声道:莫慌,此非病症。我白日断阳间案牍,入夜则判阴司文书,两副重担压身,难免力不从心。
原来于昶身负阴阳双职。每逢白昼升堂处理完州府公务,入夜魂魄便直赴冥司。他判案桌上总摆着两盏灯——盏是并州官署的牛油灯,盏是冥府的青灯。六年来,他借着预知吉凶的能力,总在灾祸发生前暗中布置化解。有年春旱,他提前命人在谷仓角落多储三成粟米;某次驿道塌方,他恰好在三日前调走了巡防士卒。同僚只道他料事如神,却不知是冥司卷宗给了他启示。
这年寒食节,母亲病故的噩耗传来。于昶扶灵归乡守丧时,在古寺偶得《金刚经》抄本。某夜诵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忽觉怀中冥司令牌化作青烟消散。自此夜喘之症不药而愈,他明白这是经文化解了阴阳双役的桎梏。
晚年任庆州司马的于昶,每日仍以朱砂小楷抄写经卷。春日黄昏,八十四岁的他忽唤儿孙齐聚庭前,指着天边紫云笑道:圣人执金莲来接我了。满室异香氤氲中,他安然阖目,手中半卷《金刚经》正翻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页。
原来真正的超脱,不在通晓阴阳,而在心存善念。就像那经卷墨香,看似消散于虚空,实则早已渗进每一寸走过的土地。
2、裴宣礼诵经脱厄
武则天执政年间,裴宣礼官至地官侍郎,平日里总将一本《金刚经》带在身边,公余之暇便静坐诵读,书页边缘早已被摩挲得泛白。
这年春日,朝堂暗流涌动,一场弹劾突然袭来,裴宣礼因受同僚牵连被打入大牢。冰冷的枷锁扣在他手腕脚踝上,铁镣摩擦着皮肉,渗出血迹。狱卒将他推进阴暗潮湿的牢房时,他只紧紧攥着怀中的《金刚经》——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起初,裴宣礼满心忧愤,夜里辗转难眠,听着隔壁牢房的叹息声,只觉前途茫茫。可每当指尖触到经书,他便想起往日诵读时的平静,于是定了定神,在狭小的牢房里盘膝而坐,轻声念起经文。起初声音还有些颤抖,念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心头的焦躁竟渐渐散去,仿佛有一股暖流包裹住他。
往后的日子,无论三餐是粗粝的杂粮,还是狱卒的冷言冷语,裴宣礼都雷打不动地诵经。他不再纠结于冤屈,只专注于每一句经文,仿佛外界的苦难都与自己无关。
一日清晨,他刚诵完一卷经,伸手想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腕,却忽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左手的枷锁竟自行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裴宣礼又惊又喜,试着动了动右脚,脚踝上的枷锁也随之松开,铁环散落在草堆上。
这怪事很快传到推官耳中。推官素来敬重裴宣礼的为人,本就对这桩案子存疑,听闻此事后立刻亲自到牢房查验。他见裴宣礼手中捧着经书,地上散落着完好无损的枷锁,又细细盘问了案情细节,发现诸多证据都有漏洞。
推官回去后立刻重新彻查,没过几日便查明裴宣礼是被冤枉的,随即上书为他平反。出狱那日,裴宣礼特意去隔壁牢房告别——原来与他同被关押的御史任植,见他日日诵经,心生动容,也跟着一起念诵,竟也在裴宣礼获释的前一天,遇到了枷锁自脱的奇事,后来同样洗清了冤屈。
裴宣礼重获自由后,依旧每日诵读《金刚经》,只是心境又多了一层感悟。其实并非经书有什么“神力”,而是诵经时的专注,让他在绝境中守住了内心的平静,这份平静又支撑他熬过了黑暗;而推官的公正、任植的效仿,不过是这份“守心”带来的连锁善果。人生难免遇困,只要心中有定,不慌不躁,终能等到云开雾散的时刻。
3、吴思玄
唐都长安的夏夜,太学博士吴思玄在书房里第三次掐灭了线香。自从松懈诵经功课,他总觉得廊下有影子晃动。从前每日两遍《金刚经》时,砚台总是自发聚满清水,如今非但要自己研墨,连新抄的奏章都透着一股陈纸的霉味。
这事得从三个月前说起。那日他批阅生徒试卷至三更,困得连经匣都打不开,便自我宽慰:少诵一遍也无妨。谁知懈怠如蛛网般蔓延,从偶尔漏一次,到最终固化为夜课只诵一遍。起初不过是书案落灰,后来连太学祠庙的铜铃都无风自哑了。
终是在寒露那场病中见了端倪。高热三日不退时,家人请来巫者褚细儿。那神巫刚跨进院门就僵在原地,举着桃木剑的手抖如筛糠:吴博士身绕何种金光?寻常鬼魅距宅三十步便溃散如烟!吴思玄倚在榻上苦笑,想起那些半途而废的经卷,如同褪鳞的龙,虽余威犹在,到底失了腾云驾雾的根基。
病愈后他刻意绕道渭桥散心,却见个穿粗麻孝服的耄耋老翁在桥头喂雀。寻常人守孝多是三年,这老者孝衣却新得发亮。是为家母守孝。老翁抓把粟米撒向鸟群,先母四十三岁时遇游方僧,得授《金刚经》日诵两遍之法,享寿一百零七岁无疾而终。麻雀叽喳啄食着他掌纹里的岁月,邻家婶娘跟着诵经,也活过百岁。我今年九十了,仍守着母亲每日两遍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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