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林风正对着堂单上那张泛黄的黄仙画像发怔。画像上的黄鼬立着身子,前爪拢在胸前,眼珠用朱砂点过,在晨雾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活泛。这是他接下堂单的第七天,桌案上的三炷清香烧得笔直,灰烬簌簌落在青砖地上,像谁撒下的一把碎银。
院门外的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亮,忽然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女人压抑的哭腔。林风刚起身,木门就被拍得砰砰响,门板上糊的旧报纸簌簌发抖,露出底下斑驳的木纹。
“林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宝吧!”
门一拉开,张寡妇就跌了进来。她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蓝布褂子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怀里紧紧抱着个裹在棉被里的孩子。那孩子双眼紧闭,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时胸口起伏微弱,像风中快灭的烛火。
“昨儿还好好的,”张寡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后半夜突然就烧起来了,喊着头疼,还总指着墙角……说‘黄爷爷要糖吃’,我给了糖,他又说不是给这个的……”
林风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这症状不像普通风寒,尤其那句“黄爷爷要糖吃”,透着股邪性。他刚要开口说去请村医,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像是被人用黑布蒙了眼,耳边嗡嗡作响,有个尖细的声音直往脑子里钻。
再睁眼时,他感觉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调,尖细得像用指甲刮过玻璃:“慌什么?”
张寡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抱着孩子后退半步,愣愣地看着林风。他的眼神变了,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泛着层黄光,嘴角微微上挑,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冒出了几缕淡黄色的细毛,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去灶膛里掏三把草木灰,”那尖细的声音继续说道,语速又快又急,“混着你儿子的胎发,半夜子时撒在门槛上。记着,得是你亲手剪的胎发,少一根都不灵。”
“胎发……”张寡妇愣了愣,“孩子生下来那时候剪的,我收在木匣里了,还在……”
“那就快去。”林风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风吹得不稳,眼神里的黄光渐渐退去,指尖的黄毛也消失了。他定了定神,只觉得头晕得厉害,刚才那番话像是做了场梦,却又清晰得可怕。
张寡妇不敢耽搁,抱着孩子匆匆往家赶。林风扶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这是黄三太爷第一次主动上身,那种被占据身体的感觉让他浑身发寒,像是掉进了冰水里。他转身回屋,拿起爷爷留下的那本牛皮日记,翻到夹着红叶的那一页,上面写着:“仙家附身后,言行皆不由己,需谨记本心,勿被其气所染。”
字是用毛笔写的,墨迹有些晕开,透着股陈年的潮湿味。林风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心里七上八下的。
当天夜里,林风一直没睡踏实。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像是有人在外面走动。他竖着耳朵听着,村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子时刚过,他隐约听见村西头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虽然微弱,却透着股活气。林风松了口气,看来黄三太爷的法子管用了。他翻了个身,正要睡去,脑子里却突然响起那个尖细的笑声:“这点小事,还值得你替她操心?”
林风猛地睁开眼,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桌案上的堂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你要干什么?”他在心里问道。
“干了活,总得有谢礼。”黄三太爷的声音带着股不屑,“凡人办事还讲个酬劳,何况是仙家?”
林风心里一紧,刚想追问,那声音却消失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不安稳,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院门外就传来张寡妇的哭喊。林风披了件衣服冲出去,只见张寡妇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眼泪把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
“鸡……我的鸡全没了!”她指着自家的方向,声音嘶哑,“十几只下蛋鸡,一只都没剩,鸡笼上……鸡笼上还有那东西的毛!”
林风跟着她往村西头走,心里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张寡妇家的鸡笼搭在院子角落,用竹条编的笼子门被撕开了个大口子,竹条断得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笼门上沾着几撮黄棕色的毛,短而硬,一看就不是鸡鸭的毛。
笼子旁边的泥地上,扔着个啃得干干净净的鸡头,鸡嘴张着,眼睛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屋门,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眼神看得林风心里发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怎么会这样……”张寡妇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鸡笼,哭得几乎晕厥,“那是我攒着换钱给小宝看病的啊……怎么就没了……”
林风看着笼门上的黄毛,再看看那个鸡头,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扶着张寡妇站起来:“婶子,你先起来,这事……这事我会给你个说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