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寒意往衣领里钻，林风跟着陈雪往落马坡走，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脚底发疼。陈雪走在前面，红裙的裙摆扫过枯黄的野草，像一道跳跃的火苗，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显眼。她的狐狸狗跑在最前头，雪白的身影在草丛里钻进钻出，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依旧带着戒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给主人放哨。
“白仙的迷魂香霸道得很，那孩子被熏了大半天，再不弄出来，三魂七魄都得被勾走一半。”陈雪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听不出急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狐仙的鼻子灵，能闻见活人的气脉，那孩子还有口气在。”
林风跟在她身后，心里乱糟糟的。陈雪的话像块石头投进水里，激起的涟漪迟迟不散——爷爷没死，还在黑老太太那里当差？黑老太太是东北仙家的总掌事，掌管着山里的万魂坛，那地方据说在阴阳交界的缝隙里，寻常魂魄都进不去，爷爷一个凡人，怎么会在那儿当差？
“别听她胡咧咧！”黄三太爷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带着浓浓的不屑，“黑老太太的万魂坛是什么地方？岂是凡人能靠近的？这丫头的狐仙当年跟我抢过地盘，结了梁子，她现在说这些，就是想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林风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跟上陈雪。他认识黑老太太，去年还跟着黄三太爷去给她拜过寿，那老太太坐在供桌后的太师椅上，穿着黑缎子袄，脸上的皱纹堆得像朵菊花，手里攥着根旱烟袋，看着和蔼，可眼神扫过来时，能让人从骨头缝里发冷。
万魂坛就在黑老太太的洞府深处，据说里面镇压着无数凶魂厉鬼，还有些修行走火入魔的仙家，由黑老太太亲自看管。爷爷要是真在那儿当差，绝不可能是轻松的事。
“你爸当年……真的留下了关于我爷爷的话？”林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陈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里显得格外亮。她的狐狸狗也跟着停下来，蹲坐在她脚边，警惕地盯着林风。
“我爸死前三天，把我叫到跟前，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陈雪的声音低了些，像是怕被什么听见，“他说要是他出事了，就让我去找你爷爷，说只有林老爷子能救我。还说……你爷爷没摔死，是被黑老太太请去当差了，在万魂坛管账本，记着哪些魂魄该投生，哪些该受罚。”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那时候我才八岁，哪懂这些？只当是我爸胡话。直到去年，我遇见我家狐仙，才知道万魂坛真的存在，黑老太太也真的会找凡人帮忙——那些八字纯阴、命格硬的，能镇住坛子里的戾气。”
林风的心沉了沉。爷爷的八字就是纯阴，小时候村里的瞎子算过，说他是“阎王不叫自个儿去”的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
“黄三太爷肯定知道这事，他就是瞒着你。”陈雪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至于为什么瞒你……或许是怕你去找你爷爷，坏了他的事。”
“放屁！”黄三太爷的怒气差点震得林风耳膜疼，“林老头当年是自愿留下的！他欠了黑老太太的情，必须还！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丫头片子一肚子坏水，你要是信她，早晚得栽进去！”
林风皱了皱眉，没再说话。他知道黄三太爷的脾气，越是动怒，越可能是被说中了心事。爷爷的事，黄三太爷确实从没细说过，每次问起，都只说是“尘缘已了”，现在想来，确实像是在隐瞒什么。
说话间，前面的狐狸狗突然停下，对着一片陡峭的山坡低吠起来。陈雪抬手示意林风停下：“到了，落马坡的山洞就在上面。”
林风抬头望去，只见那山坡光秃秃的，只有几棵歪脖子松树扎根在石缝里，风一吹，松针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有人在哭。半山腰的位置有个黑黢黢的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棵老松树底下，就是洞口。”陈雪指着其中一棵最粗的松树，“看见没？树底下压着块青石板，白仙用那石板挡着洞口的气味，寻常人靠近不了。”
林风刚要往前走，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像是熟透的果子发酵后的味道，又带着点脂粉气，闻着让人头晕目眩，脚下都有些发飘。
“屏住呼吸！”陈雪低喝一声，迅速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些黑色的粉末在手心，往洞口方向一撒。
粉末遇风散开，落在地上冒出丝丝白烟，像是烧着的艾草。那股甜腻的香气顿时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苦的味道，像是晒干的草药，闻着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狐仙的破瘴粉，用苍术、雄黄还有狐狸尾尖的毛烧成的灰混在一起做的，专克白仙的迷魂香。”陈雪把瓷瓶塞回怀里，“白仙最擅长用气味迷人，这迷魂香闻久了，不光会晕过去，还会让人产生幻觉，把自己当成刺猬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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