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肆虐的午后,林风正蹲在堂屋门槛上摆弄爷爷留下的罗盘,铜制的盘面被晒得发烫,指针却像生了锈似的卡在西南角,转不动半分。黄三太爷蜷在供桌旁的藤椅上打盹,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噜声一翘一翘,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在闷热的空气里漾开圈淡青色的雾。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撞碎了院里的沉寂。林风抬头时,看见邻镇的王二柱正扒着门框喘气,粗布短褂后背洇出大片深色汗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林、林先生,出事了……”他的声音发颤,手还在不住地抖,“俺们镇上的赵老栓,疯了!”
黄三太爷猛地睁开眼,烟袋锅在鞋底磕出火星:“哪个赵老栓?开杂货铺那个?”
王二柱连连点头,喉结上下滚动着:“就是他!今早起街坊发现他光着脚在街上游荡,手里攥着张黄纸,见人就喊‘蛇、蛇要来了’,眼睛直勾勾的,吓死人了!”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这已经是邻镇半个月内第二桩怪事。前阵子是个卖豆腐的老汉,夜里去河边挑水,再也没回来,三天后有人在下游芦苇荡里发现他的草帽,里面盘着条手腕粗的青蛇,被人打死时,蛇腹里还隐约能看出布衫的碎片。当时黄三太爷只说“是河里的东西收了替身”,没让他插手,可这次……
“走。”黄三太爷站起身,藤椅发出一声吱呀的哀鸣,“那老东西怕是惹上不该惹的了。”
赶到邻镇时,日头已经斜斜挂在西头的槐树上。赵记杂货铺的门板敞着半扇,门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里裹着挥之不去的腥气,像夏天沤烂的鱼虾,钻进鼻腔里直发痒。林风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股寒意钉在原地——门槛缝里渗出深绿色的粘液,顺着木头纹理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这是……”他蹲下身,指尖还没碰到那粘液,就被黄三太爷一把拽开。
“别碰!”老人的声音透着少见的凝重,“柳家的东西,沾不得。”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林先生来了!”议论声顿时小了大半。有人递过来张黄纸,说是从赵老栓手里抢下来的。林风接过来时,指尖传来纸页特有的粗糙感,上面用朱砂画着条蛇,身子盘成圈,头尾相接,两只眼睛的位置各插着根细针,针尾还沾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
“这是‘请柬’。”黄三太爷的烟袋锅在门框上敲了敲,烟灰簌簌落在地上,“柳仙要收人当弟马了。”
林风想起爷爷名册里夹着的那张残页,上面记着些人名和代号,其中有个模糊的“赵”字,后面跟着“柳七”两个字,当时他只当是无关紧要的标记,现在想来,怕是早就埋下了伏笔。
“啥是弟马?”王二柱怯生生地问。
“就是仙家的替身。”黄三太爷眯起眼,望着铺子里黑漆漆的深处,“柳七是这一带的蛇仙,性子最是记仇。被他盯上的,要么点头应了,往后替他跑腿办事,要么……”他顿了顿,烟袋锅在手里转了个圈,“要么就成他修行的药引,魂魄都得被炼了。”
话音刚落,铺子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倒了货架。人群顿时往后退了几步,有人已经开始往家跑。林风从后腰摸出爷爷留下的桃木剑,剑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倒让他心里安稳了些。
“进去看看。”黄三太爷率先迈过门槛,脚刚落地,就见墙角的阴影里窜出数不清的小蛇,细得像棉线,黑压压地顺着墙根往门口涌。林风挥剑劈过去,桃木剑划过空气带起风声,小蛇被剑气扫中,纷纷落在地上,化作一滩滩绿色的粘液,腥气更重了。
“没用的。”黄三太爷往门槛上撒了把雄黄粉,粉末落地的瞬间,那些小蛇像是被烫到似的,纷纷往后缩,在地上扭成一团团,“这是他的‘引子’,真身还没露面呢。”
林风这才看清铺子里的景象:货架东倒西歪,油盐酱醋洒了一地,赵老栓常坐的太师椅上,铺着层蛇蜕,半透明的鳞甲在昏暗中闪着光。里屋传来呜咽声,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风吹过空瓶的哨音。
“赵老栓呢?”林风问。
“被他婆娘锁在里屋了。”有人在门口搭话,“刚才还撞墙呢,现在没动静了。”
黄三太爷走到里屋门口,木门上贴着的门神已经被撕得粉碎,门板上布满抓挠的痕迹,深的地方能看见木头的纹路。他从怀里摸出张符纸,用烟袋锅点着,符灰落在门环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柳七,别装神弄鬼。”老人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不再是平日里的沙哑,反而透着股清亮,像是换了个人,“贫道知道你在,出来答话。”
这是黄三太爷“附体”了。林风握紧桃木剑,往后退了半步,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陈雪不知何时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布包,正望着门槛上的绿色印记出神。
“这是‘柳家锁’。”陈雪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看这印记,是不是像条蛇盘着?被锁上的人,三魂七魄会一点点被吸出来,炼成蛇胆,助他修行。”她蹲下身,从布包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印记旁,“这是糯米,能暂时压住他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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