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将至,暮色如血,将京城鳞次栉比的屋顶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沉寂,唯有归家的倦鸟发出几声零落的啼鸣。位于城西、计划被“百草堂”扩建所用的那处废弃绸缎庄,静静地矗立在愈发浓重的阴影里,门窗破败,如同一个张开了黑洞洞巨口的沉默怪兽,等待着猎物的踏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绸缎庄内部,更是昏暗不明,灰尘遍布,废弃的布匹和朽坏的木架堆叠出无数幽深的角落,蛛网如同灰色的幔帐,在从破窗透入的微弱天光中轻轻摇曳。然而,在这片看似毫无生机的腐朽之中,却潜藏着数十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他们个个身形彪悍,眼神凶戾,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或淬毒的弓弩,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屏息凝神,等待着那决定性的杀戮时刻到来。匪首“黑面阎罗”藏身于二楼一处视野最佳的断梁之后,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昏暗中更显可怖,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与贪婪的光芒。那笔丰厚的定金和事成之后的巨额尾款,足以让他和兄弟们逍遥快活好一阵子。至于要杀的是谁,他不在乎,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与此同时,在这片废弃建筑群外围,看似寻常的街巷、民居、甚至更远处的制高点上,另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大网,已然悄无声息地收紧。京兆尹府的精锐衙役、五城兵马司的巡城甲士,乃至刑部直辖的、擅长追踪缉捕的暗探,早已按照萧绝通过张诚传递来的精准情报,化整为零,占据了所有关键出口和狙击点位。他们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气息与暮色融为一体,目光锐利地锁定着那唯一的入口,等待着瓮中捉鳖的最佳时机。
更远处,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停靠在一条僻静巷道的阴影里。车内,萧绝端坐于特制的轮椅上,面容沉静如水,唯有那双深邃的凤眼中,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寒杀意。云轻轻坐在他身侧,虽强自镇定,但微微交握、指节有些发白的手,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苏晓晓被严严实实地裹在一件厚实的斗篷里,由一名最为可靠的哑婆紧紧抱在怀中,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外界那不同寻常的肃杀气氛,异常安静,只是睁着那双过于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父母。
时间,在令人心焦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地平线吞噬,暮色彻底转化为浓稠的夜色时,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区域的死寂。只见数道身影,护卫着一架轮椅,正不紧不慢地朝着绸缎庄的正门行来。轮椅上坐着的,赫然是“萧绝”,旁边跟着的,正是“云轻轻”,甚至还有一个嬷嬷怀中抱着一个用斗篷裹着的“孩童”!无论是身形、轮廓,还是那架标志性的轮椅,都与柳芊芊提供的画像信息一般无二!
潜伏在绸缎庄内的匪徒们精神大振!“黑面阎罗”眼中凶光爆射,猛地一挥手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动手!一个不留!”
刹那间,死寂的废弃庄园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炸开!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阴暗的角落扑杀而出!刀光映照着残存的微光,带起凄厉的破空之声,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蜂般攒射向那几道“目标”身影!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以及假扮者刻意发出的、充满“惊怒”的呵斥与“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然而,这场看似突如其来的袭杀,从一开始就落入了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那些假扮萧绝一家的,皆是萧绝麾下最精锐的护卫,身手矫健,配合默契,虽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却凭借着早有准备和地形的简单利用,竟在第一时间勉强抵挡住了匪徒们的第一波亡命冲击,并且且战且退,看似狼狈,实则有意地将大部分匪徒都引入了绸缎庄前厅那片相对开阔、却早已被外围官军死死锁定的区域!
也就在庄内杀声四起的同一瞬间——
“砰!砰!砰!”
三支带着凄厉啸音的响箭,拖着红色的尾焰,猛地蹿上漆黑的夜空,如同死神的号角,骤然炸响!
这是约定的动手信号!
“杀——!”
“奉旨剿匪!降者不杀!”
如同天兵突降!原本寂静的外围,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与脚步声!无数火把被同时点燃,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京兆尹府的衙役手持铁尺锁链,五城兵马司的甲士挺着明晃晃的长枪,刑部的暗探如同猎豹般从屋顶、墙头跃下,从四面八方,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绸缎庄汹涌灌入!
形势瞬间逆转!
庄内的匪徒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原本以为是一次轻松惬意的埋伏暗杀,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被包围的猎物!眼看外面官军人数众多,甲胄鲜明,火把通明,显然是有备而来,绝非偶然遭遇!
“中计了!快撤!”“黑面阎罗”目眦欲裂,嘶声狂吼,心中将那提供情报的雇主骂了千万遍。他挥舞着鬼头刀,试图带领心腹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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