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金桂的馥郁还未完全散尽,菊花的清冷幽香已然弥散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镇北王府的偏院,仿佛也沾染了这季节更迭的灵气,一扫往日的沉疴暮气,连墙角那几丛无人打理的野草,都在秋阳下透出几分顽强的绿意。
萧绝腿伤的持续好转,是这个小院乃至整个正在悄然复苏的镇北王府势力范围内,最令人振奋的消息。那困扰他数年、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剧痛,发作的间隔越来越长,痛楚也大为减轻。更显着的变化在于,他那双原本冰冷麻木、几乎失去所有知觉的腿,如今在每日傍晚云轻轻进行的药浴和针灸时,已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温度的差异与银针刺激下产生的、带着酸麻胀痛的“生气”。这感觉虽不适,却象征着枯萎的经络正在被一寸寸地重新唤醒,沉寂的气血如同解冻的溪流,开始艰涩却又坚定地重新流淌。
云轻轻对此投入了全部的心力。她根据萧绝脉象和腿部反应的变化,不断微调着药浴的方子和针灸的穴位组合。时而加重某些温阳通络药材的份量,时而引入几味带有轻微镇痛安神效果的辅药,以缓解经络疏通初期必然伴随的痛楚。她的手法也愈发纯熟精准,认穴之准,运针之稳,连萧绝这般对疼痛有着极高忍耐力的人,也时常在她落针时,感受到一种直透病所的、带着希望的酸麻。
这一日,萧绝在进行完例行的药浴后,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感到疲惫,反而觉得双腿残留着一股难得的、温和的暖意,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他靠在轮椅背上,看着云轻轻正细心地将用过的银针一一擦拭消毒,日光透过窗纸,柔和地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
“辛苦你了。”萧绝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其中,有感激,有愧疚,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重新燃起的依赖。
云轻轻动作微顿,抬眸看向他,浅浅一笑,如秋水映月:“世子言重了,这是妾身分内之事。”她顿了顿,眼中带着医者的欣慰与光亮,“世子的腿,恢复得比妾身预想的还要好些。照此下去,或许……或许明年开春,可以尝试借助外力,稍作站立。”
站立!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萧绝心中炸响!他曾以为,此生都将与这张轮椅为伴,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如今,竟真的看到了重新站起来的希望?纵然只是“尝试”,纵然需要“借助外力”,但这微小的可能,对于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的人来说,无异于一道划破夜空的曙光!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云轻轻,那目光中翻涌的情绪,远比任何语言都要沉重和真切。
云轻轻被他看得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睫,转移了话题:“对了,妾身近日翻阅古籍,结合之前治疗时疫和世子腿伤的经验,拟了一张新方子,名为‘玉露养荣丸’。”她走到书案边,取出一张墨迹未干的药方,“此方意在调和阴阳,固本培元,尤其适合大病初愈、或久病体虚、元气亏损之人服用。药性温和,不燥不腻,长期服用,可渐复元气,强健根基。妾身想着,待‘百草堂’旁的药田有了稳定产出,便可着手配制一些,或可用于……”
她的话未说完,但萧绝已然明白。这“玉露养荣丸”,不仅可以用于萧绝自身的后续调理,更可以成为“百草堂”日后立足的根本之一,惠及更多需要的人。她不仅在医治他的腿,更在为他们这个家的未来,铺设一条更为稳妥、更具仁心的道路。
“此事你全权做主便是。”萧绝颔首,语气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的目光落在那张药方上,看着上面娟秀而有力的字迹,心中那片冰原,暖意愈盛。
而此刻,在内间的暖榻上,这场关于未来与希望的对话,似乎也吸引了那个小小“福星”的注意。苏晓晓正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面前摊着她那些宝贝似的彩墨和画纸。她刚刚完成了一幅新的“大作”——用大片温暖明亮的橘黄色铺底,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翠绿和柔和的粉白,虽依旧抽象,却莫名让人联想到秋日阳光下,硕果累累的田园。
听到父母提及“新方子”、“玉露养荣丸”,她抬起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的光。她放下手中的“画笔”(一根被她磨圆了的小木棍),手脚并用地爬下暖榻,像只小企鹅般摇摇晃晃地走到云轻轻身边,伸出小胖手拽了拽母亲的裙角。
“娘亲,”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玉露……是什么呀?是甜甜的水水吗?像花花上面的那种?”
云轻轻失笑,弯腰将女儿抱起来,耐心解释道:“玉露呀,是一种比喻,像美玉和露水一样纯净、珍贵的东西。娘亲想做的药丸,希望能像玉露一样,慢慢滋养人的身体,让人变得健康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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