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石像散发的纯净佛光,如同温暖的手掌,轻轻拂过广场上每一寸沾染血腥与绝望的土地。光柱笼罩着慧明那残破的躯壳,魔气如冰雪般消融,那只疯狂闪烁的魔眼,赤红褪尽,只剩下茫然、痛苦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清明。浑浊的血泪滑过他残破的脸颊,那只褪去魔化的手无力垂下,指向佛光的源头,又最终归于沉寂。
广场上,死寂被一种更深沉、更震撼的无声惊涛所取代。
所有幸存的灰衣居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格。他们脸上那深入骨髓的麻木与空洞,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冲击所取代!无数双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尊散发着温暖金光的残破石像上,钉在佛光中气息渐趋微弱却归于平静的慧明残躯上,最后,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敬畏、茫然、困惑与一丝微弱希冀的光芒,聚焦在场中那唯一发出声音的身影——林衍!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块石头、一粒尘埃的漠然。那是一种从凝固的冰层下骤然窥见天光的震动!他们僵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长久被“闭口”戒律禁锢的喉咙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蠕动、挣扎,想要冲破那无形的枷锁,发出哪怕一丝声音。
远处阴影中,那三名重伤未死的护法僧,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深陷的眼窝中,死寂的灰败被一种混合了极致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他们死死盯着那尊发光的石像,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抖个不停。嘴唇上那道冰冷的金属锁链,在纯净佛光的辉映下,反射出的不再是戒律的威严,而是一种刺眼而诡异的亵渎感!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离这片被“邪光”污染的土地,但重伤的身体和某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又让他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衍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受着怀中龟甲拼合体那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与温热。青碧与暗青的光芒在衣襟下流转不息,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那纯净佛光的余韵,与他自身模拟的空明禅意、诵出的真言奥义完美交融,形成一股生生不息、澄澈浩大的暖流,不仅瞬间抚平了他内腑因抵抗魔焰冲击而产生的震荡,更让他的精神意志如同被圣泉洗涤,变得前所未有的空灵、敏锐、坚韧。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萦绕着真言出口时引动的天地韵律余波。冰冷的目光扫过佛光中即将彻底消散的慧明残躯——那眼神中的平静,或许是他扭曲一生中,唯一获得的、也是最后的解脱。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一双双被惊醒、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最后,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刺向阴影中那三名惊骇欲绝的护法僧。
一丝冰冷而锐利的弧度,缓缓爬上林衍的嘴角。
“伪佛之枷锁,岂能封禁真佛之光?” 这无声的心念,如同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响,带着洞穿虚妄的明悟与凛然不屈的意志。
然而,这份由真言与佛光带来的短暂宁静与震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注定无法持久。静言镇上空那沉重如铅的“闭口”天幕,并未真正被撕裂,只是被短暂地刺破了一个微小的孔洞。
孔洞之外,是更高处、更加冰冷森严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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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言镇中心广场的异动,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其无形的波纹,以远超声音的速度,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抵达了数十里外,那片被更加浓郁佛光(或者说,某种被精心营造的、类似佛光的威严能量场)笼罩的连绵山脉深处。
大梵音寺,戒律院。
这是一座完全由深灰色、仿佛浸透了无数罪孽与鲜血的奇异石材建造而成的殿堂。没有飞檐斗拱,没有雕梁画栋,只有冰冷、笔直、棱角分明的线条,如同无数柄指向苍穹的利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与审判气息。殿堂内部空间异常高阔,却异常昏暗。仅有墙壁高处几盏长明灯,燃烧着惨绿色的火焰,投射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影,勉强照亮殿堂中央一条笔直通向深处高台的甬道。甬道两侧,矗立着一尊尊形态狰狞、手持各种刑具、面目模糊的护法金刚石雕,在惨绿光影下,如同随时会活过来噬人的恶鬼。
殿堂最深处的阴影中,一座高逾三丈、由整块黑沉沉的“镇魂石”雕琢而成的巨大莲台巍然矗立。莲台之上,并非端坐佛像,而是一个盘膝而坐的枯瘦身影。他身披的并非普通僧侣的袈裟,而是一件如同凝固的暗夜般、边缘流淌着暗金色扭曲梵文符咒的奇异黑袍。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片深沉黑暗的金属面具,面具的边缘同样镌刻着细密的、令人心悸的符文。整个人如同从九幽深渊爬出的审判者,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冰冷气息。他便是戒律院首座——无面尊者。
此刻,无面尊者那隐藏在黑暗面具后的“目光”,正穿透空间,牢牢锁定在静言镇中心广场发生的一切!那残破石像散发的纯净佛光,林衍诵出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真言,广场民众被惊醒的茫然眼神……所有画面,如同清晰的烙印,直接投射在他冰冷死寂的识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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