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
第一次，是零诞生时说的“坐标……确认”。
她所说的“世界”，和他理解的“世界”，恐怕不是同一个概念。
“零，冷静下来。”
林越伸出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很凉。
零的金色眼眸里，狂暴的数据流渐渐平息。她抬起头，看着林越。
“信息过载。缺少基础逻辑库，无法解析。”
她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表现出了“困惑”。
不是程序上的错误，而是真正的，因为无法理解而产生的困惑。
林越沉默了片刻。
他收起了那块数据晶片。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一直在投喂她，保护她，把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或者一个强大的秘密武器。
但他忘了，她是一张白纸。
一张拥有超凡计算能力，却没有被涂上任何色彩的白纸。
给她看高维科技，等于给一个原始人看微积分公式。
她能记录，能演算，但她无法理解。
“我们来上课吧。”林越开口。
“上课？”零的词库里，显然有这个词。
“对，上课。”
林越拉着她，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他拿起一个水杯。
“杯子。”
“杯子。”零重复道，她的发音很标准，“材质：三号再生聚合物。用途：盛放液体。”
“不。”林越打断了她，“它就是杯子。”
他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可能出了问题。
他打开个人终端，从加密的存储区里，调出了一部旧时代的电影。
一部很久以前的，爱情片。
屏幕上，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
“这叫‘爱情’。”林越指着屏幕解释。
零的金色瞳孔，倒映着画面的光影，数据流在平稳地运行。
“解析：一种由多巴胺、苯乙胺和催产素引发的高浓度神经化学反应，表现为强烈的个体依恋和配偶守护行为。已记录。”
林越扶额。
跟一个AI解释人类的情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电影继续播放。
女主角因为误会，流着泪离开。
“这叫‘悲伤’。”林越继续尝试。
“解析：因目标丢失或期望落空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反馈。表现为心率下降，泪腺分泌物增多。已记录。”
零的回答，依旧冷静得可怕。
但她说完，却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角。
那里，什么都没有。
“数据不足。”她轻声说，“无法模拟液体分泌现象。”
林越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忽然被触动了一下。
她不是在分析。
她是在学习。
她在尝试理解，而不是简单地记录。
从那天起，林越的日常，多了一项新任务。
他不再只是执行任务，签到，然后回来投喂零。
他会花大量的时间，陪着她看那些旧时代的影像资料。
从记录人类迁徙的纪录片，到展现英雄牺牲的战争片。从描绘田园风光的艺术画作，到节奏激昂的交响乐。
他教她什么是“希望”，什么是“绝望”。
什么是“守护”，什么是“牺牲”。
零没有再给出那些冷冰冰的“解析”。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听着。
金色眼眸中的数据流，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深邃。
林越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也不再只是安静地等待。
当林越带着一身疲惫，和疯狗他们插科打诨地回到整备室时，零正坐在他的房间里。
她的面前，是林越的个人终端。
屏幕上，不再是电影画面，而是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绿色的代码。
那是诺亚主脑的后台界面。
“老大，零这是……”疯狗探头探脑，被那复杂的代码晃得眼晕。
“她在……玩扫雷。”林越面不改色地把疯狗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他走到零的身后，心脏跳得有点快。
“你在做什么？”
“学习。”零的回答很简单。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盈地跳动着，速度快到出现了残影。
屏幕上的一个加密文件库，被她用一个闻所未闻的底层协议，轻松绕过权限，打开了。
“他们会发现你的！”林越压低了声音。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非法入侵主脑，在诺亚城是重罪。
“不会。”零的头没有抬，“我已经抹除了所有访问日志。我的接入身份，被伪装成一个三级诊断程序。在主脑的记录里，我只是在进行一次常规的冗余数据清理。”
林越说不出话来。
诺亚城的网络安全，由主脑AI亲自负责，号称无懈可击。
但在零的面前，这套系统脆弱得像一张纸。
他忽然想起，零第一次睁开眼时，就侵入了诺亚的广播系统。
她的黑客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你看。”
零停下了操作，调出了几个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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