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第八年，早春。
林越是被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弄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晨光透过木屋的窗户，有些刺目。适应了片刻，他才看清，零正站在床边，为他叠好昨天换下的外套。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样的场景，林越已经看了五年。
却依旧看不腻。
他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这个曾经能一念重塑世界法则的终焉女王，此刻正像一个最普通的妻子那样，细致地整理着他的衣物，将沾染的尘土轻轻拍去。
她不再是那个冰冷的数据集合体，也不是那个需要他投喂和教导的三无少女。
她学会了爱，学会了生气，学会了在夜里悄悄帮他掖好被角，也学会了在他锻炼后累得说不出话时，用最精准的力道为他按摩酸痛的肌肉。
七情六欲，在她身上，变得如此鲜活。
“醒了？”
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
她的金色眼眸里，是纯粹的，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温柔。
“嗯。”林越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
一阵酸软无力从腰部传来，让他动作一滞。这具被燃尽了所有超凡力量的身体，在经过一夜的休息后，依旧会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自己有多么“平庸”。
零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在他背后垫上一个柔软的枕头，让他能舒服地靠着。
“今天想喝果茶还是热汤？”她问。
“果茶吧。”林越的喉咙有些干涩。
零转身走出卧室。很快，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散发着清新果香的热茶，被递到了他的手中。
林越捧着杯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
他知道，这杯茶里的每一种果实，都是零精心挑选的。它们能最温和地补充他身体所需的微量元素，修复他因锻炼而产生的细微劳损。
这个世界的神明，正在用她的全部，来照顾一个凡人。
“谢谢。”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词。”零在他床边坐下。
林越喝着茶，目光落在零的身上。她今天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裙，是方舟城里最常见的款式。但穿在她的身上，却比任何华服都更好看。
“在看什么？”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在看我的妻子。”林越笑了，“真好看。”
零的动作微微一顿。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对林越这种直白的夸奖，缺乏足够的“逻辑处理模块”。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伸出手，将林越额前一缕有些凌乱的头发，理到了耳后。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动人。
喝完茶，林越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下了床，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零为他准备了简单的早餐。
然后，林越会去屋外的菜园里，照料那些长势喜人的蔬菜。零则会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块木头，继续她已经持续了好几年的雕刻。
阳光正好。
微风拂过白桦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越锄地的动作依旧有些笨拙，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偶尔会停下来，直起酸痛的腰，看着不远处的零。
她雕刻的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手中那块不成形的木头。
但林越知道，她的盖亚意识，无时无刻不在感知着他的一切。
感知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每一丝情绪的细微波动。
在他因为体力不支而感到沮丧时，屋檐下的风铃会无风自动，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让他心情莫名一松。
在他因为成功拔掉一片顽固的杂草而开心时，菜园旁边的几株野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盛开一两朵。
这些微小的，只有他能察觉到的“神迹”，是零独有的温柔。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方式，装点着他这个凡人的枯燥生活。
林越觉得，自己就像被圈养了起来。
但他心甘情愿。
傍晚。
夕阳将天空染成了瑰丽的橙红色。
零放下了手中的木雕，牵起林越的手，两人一同走上了那座他们最常去的小山坡。
这里能俯瞰整个方舟城。
无数的灯火，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那是人类文明在新世界里，生生不息的证明。
他们依偎着坐下，就像过去两千多个日夜里做的那样。
“真好啊。”林越靠在零的肩膀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不用再思考如何战胜敌人，不用再担心世界的存亡，不用再背负亿万人的命运。
他只需要感受身边的体温，感受吹过脸颊的晚风，感受这份他用一切换来的，安宁。
他的人生，因为身边这个人，而彻底完整了。
“零。”
“嗯？”
“我爱你。”
林越轻声说。
零的身体，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着林越那张在夕阳下显得无比柔和的脸。
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金色的眼眸里，是能融化一切的爱意。
“我也是。”
她不再是那个冰冷无情的终焉女王。
她只是林越的零。
林越笑了，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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