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旨意下达得很快。林辞被正式移交给钦天监,由监正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负责安置与“观察”。这位来自比利时的那稣会传教士,此刻身着清朝钦天监监正的官服,头戴顶戴,脑后同样拖着一条梳理整齐的辫子,只是深目高鼻的面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接到谕旨时,碧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审慎,但很快便以他一贯的严谨态度接受了任务。
钦天监位于京城东南隅,观象台高耸,官署建筑古朴肃穆。林辞被安置在监内一处僻静小院,有专人照顾饮食汤药,但院门日夜有人看守,活动范围仅限于院内及指定的藏书楼区域。名为休养,实为软禁。
南怀仁亲自为林辞诊视过一次。他精通历法、数学、天文,对医学亦有涉猎,但触摸到林辞那古怪的脉象和体内盘踞的阴寒时,眉头紧锁,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拉丁语词汇低声自语:“脉搏……混乱,生命力场(他称之为anima)微弱且被污染……有某种……冰冷的、非自然的能量侵蚀……不可思议。”
他开了些西洋的提神药剂和滋补药水,但对那阴寒根本束手无策,只能建议静养,并允许林辞查阅钦天监内部分非核心的天文、地理、星象藏书,或许“浩瀚的知识能带来启发”。
林辞对南怀仁的观感复杂。此人无疑博学,且能在清朝做到钦天监监正,必有其过人之处和生存智慧。但他西洋教士的身份,以及对“非自然能量”那种试图以现有知识体系去理解、归类的好奇与困惑,让林辞意识到,这位监正恐怕也并非完全了解此界可能存在的“超凡”层面,或者说,他的认知体系建立在不同的基础上。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林辞便是尝试感应此界的天地灵气与法则。结果令人沮丧。灵气稀薄且惰性极强,仿佛被一层厚重的、无形的“壳”所包裹、压制,汲取炼化的效率比明朝时还要低数倍。星辰之力的感应也模糊不清,天空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难以言喻的灰霾。这或许与清朝鼎盛时期,皇权高度集中,人道龙气鼎沸,无形中压制了天地灵机的自然流转有关?亦或是……别的原因?
他体内的星耀之力恢复得极其缓慢,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玄冥玺依旧死寂,但那种深沉的、内敛的“存在感”却越发清晰,它像一块冰冷的磁石,默默吸收着周遭环境中极其稀薄的阴性能量(夜晚的月华、地底的阴气、甚至人心偶尔逸散的负面情绪),缓慢地自我补益。林辞尝试以《凝心归元导引篇》的心法去接触、沟通它,却如石沉大海,只换来一丝更深的寒意反馈。此物灵性(或者说“凶性”)极高,绝非轻易可以驾驭。
他开始将大量时间耗在钦天监的藏书楼。这里藏书浩瀚,不仅有历代天文历法典籍、皇家观测记录、各地舆图方志,也有不少搜罗来的道家、释家、乃至一些杂家关于星象、风水、异闻的记载,甚至还有一些蒙尘的、前朝(明)宫廷秘藏的残本。
林辞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一切可能与“星辰之道”、“上古星煞”、“时空异常”相关的记载,同时了解这个清朝时空的历史脉络与潜在的超凡力量分布。
数日下来,收获寥寥。大多数记载流于表面或掺杂了大量臆测附会。直到他在一个堆放杂书的角落,发现了一卷以特殊防水油布包裹、以金丝混编绳索捆扎的陈旧卷宗。卷宗标签已模糊,但打开后,里面是数张绘制在坚韧兽皮上的古老星图,以及与之配套的、以朱砂和银粉书写的注释。
这些星图的绘制方式极为古老,与《河图洛书》残卷上的某些星象排布隐隐有神似之处,但更加具体,标注了一些奇特的山川地脉节点。注释文字非篆非隶,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古体,夹杂着大量星象术语和地理密语。林辞勉强能凭借河图洛书的底蕴认出部分。
其中一幅星图,中心赫然标注着“东海·归墟之眼”,旁边朱砂小字注曰:“北辰移位,地轴微倾,星煞泄露,隐于海渊,周期而动,蚀阳侵陆。”这描述,与“星煞诡窟”何其相似!更让他心惊的是,注释末尾提到了“镇物”与“锁钥”,并绘有一个模糊的印玺状图案,虽然细节不清,但那轮廓与气息……竟与他怀中的玄冥玺有七八分相似!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似乎是对应某个年代的计算,林辞粗略换算,心头巨震——那推算的“煞动之期”,竟然就在近几年内!与康熙提到的沿海异象时间吻合!
难道这玄冥玺,真是与那“星煞诡窟”相伴相生,甚至可能是古人用来镇压或引导其力量的“钥匙”或“容器”?白砚的目的,恐怕正是想用自己这个“宿主”和玄冥玺,去主动引动、吞噬诡窟核心!
而这星煞的影响,竟然真的跨越了明清朝代,在这清朝时空再次显现!
他强压心中惊涛,继续翻阅。在另一份与此星图似乎配套的舆图残片上,他看到了用细墨勾勒的清朝沿海轮廓,其中几处地点被特别圈出,旁边有满文和汉文混合的标注,似乎是钦天监近代的观测记录,提到了“地气异常”、“阴晦之气上涌”、“星象对应黯弱”等字眼。这些地点,与康熙所说的异象频发区域基本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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