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仔华留下的阴冷气息似乎还萦绕在破败的天台屋里。陈豪的拒绝,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更加令人窒息的沉寂。龅牙明几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恐惧,但看着陈豪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却透着决绝的脸,没人敢再出声质疑。
“四眼仔,”陈豪打破沉默,声音沙哑却稳定,“大佬原的底细,查到多少?”
四眼仔连忙推了推眼镜,压下心中的惶恐:“豪哥,打听到一些。大佬原,原名原青松,福义兴的坐馆之一,管着油麻地好几条街的偏门生意,主要是地下钱庄和赌档。这人……不好惹。”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他年轻时是拳手出身,特别能打,后来靠着一股狠劲上位。现在虽然很少亲自出手,但手下养着一批亡命徒。他有个特点,好色,而且特别喜欢去一家叫‘豪情’的夜总会,每周五晚上雷打不动,每次去都只带两三个贴身保镖。”
“豪情夜总会……”陈豪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每周五,也就是后天。时间紧迫。
接下来的两天,庙街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的波涛愈发汹涌。东星的人虽然没有再明目张胆地纵火或冲击,但陈豪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视线更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在冰室附近徘徊,甚至在四眼仔出去打探消息时,也感觉被人尾随。
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绞索。
坚叔依旧沉默地经营着冰室,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是偶尔在递东西给陈豪时,会淡淡地说一句:“后生仔,路是自己选的,扑街了唔好喊痛(摔倒了别喊痛)。”
陈豪只是点头。他利用白天的时间,反复熟悉那把黑星手枪的结构和重量,在脑海里模拟可能发生的各种场景。他没有实弹练习的机会,每一颗子弹都无比珍贵,必须用在刀刃上。
周五晚上,华灯初上,油麻地的霓虹比庙街更加炫目迷离。“豪情”夜总会门口,豪车流水般驶过,衣着光鲜的男女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酒精和欲望的味道。
陈豪穿着一件不起眼的深色夹克,帽子压得很低,混在夜总会对面一条阴暗的小巷里。四眼仔在一旁紧张地四处张望,像个受惊的兔子。
“豪哥,我们……我们真的要去动大佬原?他身边肯定有枪手!”四眼仔的声音带着颤音。
“怕就回去。”陈豪的目光死死盯着夜总会门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需要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大佬原,摸清他保镖的人数和习惯。硬闯是找死,他必须智取。
晚上九点多,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夜总会门口。中间一辆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丝绸衬衫、身材魁梧、留着短发、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手腕上是明晃晃的金表,气场十足。正是大佬原。他身边跟着三个穿着黑西装的壮硕男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是他。”四眼仔低声道,呼吸都急促起来。
陈默默记下那三个保镖的站位和神态。看起来都很专业,不好对付。
大佬原一行人趾高气扬地走进了夜总会。陈豪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在里面动手成功率几乎为零,而且会立刻陷入重围。他在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巷里又湿又冷。四眼仔冻得瑟瑟发抖,几次想开口劝陈豪放弃。
接近午夜时分,夜总会门口一阵喧哗。大佬原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似乎喝了不少酒,脸色通红,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举止放肆。三个保镖紧随其后,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原本蹲在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像豹子一样暴起!他手里寒光一闪,竟是一把匕首,直刺大佬原的后心!
“原哥小心!”一个保镖反应极快,猛地推开大佬原,自己却没能完全躲开,匕首刺入了他的肋部!
“有刺客!”
“保护原哥!”
场面瞬间大乱!另外两个保镖立刻拔枪,护住惊魂未定的大佬原和那个尖叫的女人。夜总会门口的保安也冲了过来。那个乞丐一击不中,毫不恋战,转身就往人群里钻,动作快得惊人。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对面小巷里,陈豪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刺杀,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走!”陈豪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四眼仔,迅速退入小巷深处。
“豪……豪哥,刚才……刚才那是谁?”四眼仔惊魂未定地问。
“不知道。”陈豪心跳加速,但大脑异常清醒,“今晚行动取消!”
他原本的计划需要重新调整。这个突如其来的刺客,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但也露出了可以利用的缝隙。大佬原经过这次惊吓,必然会更加警惕,但也可能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回到藏身的天台屋,陈豪久久无法平静。他看着窗外庙街的夜色,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棋盘的棋子,但执棋的,似乎不止一方。东星、O记、靓仔华、狗叔、还有那个神秘的刺客……各方势力交织,庙街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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