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的入口,像一头沉默巨兽张开的、布满黏腻苔藓的食道。与港岛那边璀璨的夜景截然不同,这里的光线晦暗而稀疏,仅有几盏残破的白炽灯在潮湿的空气里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斑,勉强照亮着蜿蜒曲折、堆满杂物的狭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得令人作呕的气味——腐烂食物的酸馊、未经处理的污水腥臭、劣质烟草的呛人,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仿佛来自建筑本身混凝土骨髓里的霉腐气息。
陈豪、大头仔和阿力三人刚从相对开阔的巷道挤进这处入口,身后来自正常世界的光线与声音仿佛瞬间被隔绝。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叮!已进入高危区域九龙城寨。环境扫描(初级)持续运行中…检测到多重恶意信号,威胁等级:中高。建议宿主保持高度警惕。】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冰冷而客观。
“丢他老母,这什么鬼地方,味道比庙街后巷的垃圾桶还冲!”大头仔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夹克下的开山刀刀柄,粗壮的手臂肌肉紧绷。
阿力没有说话,但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视着前方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每一扇虚掩的铁皮门,以及头顶上方那些层层叠叠、几乎要挤压到一块的违章建筑窗户。他的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握着他那把特制的、涂了哑光涂层的军匕。
陈豪面色不变,只是眼神更加深邃。他能感觉到,自踏入这里的第一步起,至少有不下五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隐晦地投射过来,如同暗处的毒蛇,带着审视、冷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这里的规则赤裸而残酷。
按照Ann姐提供的模糊信息,他们需要找到一个叫“老烟”的线人。据说这家伙常年混迹在城寨入口附近的赌档和烟馆。
三人沿着仅容一人多宽的主通道小心翼翼地向内深入。通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档口和铁皮屋,售卖着来路不明的电子产品、山寨衣物、甚至是一些看不出原貌的食材。摊主们的眼神大多麻木,偶尔瞥向陈豪这三个生面孔时,才会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走了约莫五六分钟,在一个岔路口,一家连招牌都没有、只挂着一盏红色灯泡的狭窄门面出现在眼前。门帘是用脏得看不清原色的厚布做成,里面隐约传出麻将碰撞的哗啦声和男人粗哑的叫骂。一股浓烈刺鼻的鸦片烟味从里面飘散出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陈豪低声道。他示意大头仔和阿力在门外稍候,自己掀开门帘,弯腰走了进去。
里面空间比想象中更小,烟雾缭绕,几乎让人窒息。四五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蜷在简陋的床铺上,对着油灯吞云吐雾,眼神迷离。角落里,一张破旧的麻将桌围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干瘦得像根竹竿、满脸褶子、手指焦黄的老头,正叼着烟卷,眯着眼睛看牌。他看上去普普通通,但陈豪注意到,另外三个打牌的人,眼神偶尔会下意识地瞟向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陈豪径直走到麻将桌旁,没有理会其他三人投来的警惕目光,对着那干瘦老头,用不高但清晰的声音说道:“坤哥让我来的,找老烟买包‘南洋’烟。”
这是约定的暗号。
干瘦老头打牌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从牌面上抬起,慢悠悠地扫了陈豪一眼。那眼神看似昏花,但在掠过陈豪脸庞的瞬间,却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牌打出去——“八万。”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陈豪,扯出一个带着烟渍的黄牙笑容,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南洋烟?没有咯,最后一包刚被这位大佬买走。”他随手指了一下对面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陈豪眉头微皱,这反应和约定的不一样。是出了变故,还是这老烟在试探?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那被称为“老烟”的干瘦老头,却看似无意地用夹着烟卷的手指,在桌面上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三下——两短一长。然后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指向门外某个方向。
陈豪瞬间会意。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那就算了。”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走出这间污浊的烟馆,重新呼吸到外面那虽然混杂但至少没那么窒闷的空气,陈豪低声对等候在外的两人道:“有问题,跟我来。”他按照老烟暗示的方向,快步走入旁边一条更加狭窄、几乎完全是两栋楼缝隙的黑暗通道。
几乎在他们三人身影没入黑暗的同时,原先那间烟馆里,那个被老烟指过的“买了南洋烟”的横肉壮汉,对着旁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点点头,迅速从后门溜了出去。
……
黑暗的通道里,脚下是湿滑黏腻的地面,头顶偶尔滴下冰冷的水珠。三人的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产生回音,更添几分诡异。
“豪哥,刚才什么情况?”大头仔压低声音问道,警惕地注意着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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