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会大厅内，檀香的青烟袅袅，非但没带来半点庄严肃穆，反而像是给一屋子活僵尸上了柱续命香。
百十号议员，东倒西歪，神态各异，堪称一幅“百丑图”。
前排的几位爷，把袍子下摆撩到膝盖，二郎腿翘得比桌子还高，手里盘着核桃，嘎吱作响。
中间几位更是重量级，一个掏耳勺掏得如痴如醉，仿佛耳屎里藏着宇宙奥义；另一个则捧着瓜子，嗑得满地狼藉，那娴熟的动作，不去天桥摆个摊都屈才了。
最离谱的是后排，三个活宝不知从哪儿摸来副麻将，“碰！”“吃！”“胡了！”的叫嚷声此起彼伏，清脆的牌响压过了所有议题。
财政署长王化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实人，此刻额头上的汗珠比他手里的《紧急施政法案》上的字都多。
他在主席台上急得团团转，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诸位同僚，诸位大人！军饷已经拖了四个月了！东北边防的弟兄们连冬衣都还没着落，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啊！这份法案，关乎国计民生，关乎边防安危，还请速议，速议啊！”
他声嘶力竭，换来的却是一阵稀稀拉拉的嘲弄。
高席之上，议长李根源慢悠悠地端起青花瓷茶碗，用碗盖撇着浮沫，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儿天气不错：“王署长，着什么急？凡事都有个章程，这程序还没走完，岂能坏了规矩？依我看，明日再议吧。”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打麻将的那位更是扯着嗓子喊：“就是！程序大过天！再说了，张大帅的军饷，有咱们这局牌重要吗？来来来，王署长，不如先押一局，赢了钱说不定还能给大帅的兵买几斤猪肉呢！”
“哈哈哈！”满堂皆是附和的浪笑。
侧廊的阴影里，张作霖身披黑色大氅，如一尊沉默的雕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拳头在袖中捏得咯咯作响，骨节发白。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心中一句“妈了个巴子”已经骂了八百遍。
这他娘的是议政？
这分明是坟头蹦迪，还是嗨到不插电版本的那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他猛地一甩大氅，虎步生风，一脚狠狠踹在议事厅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上。
“轰隆”一声巨响，门轴哀鸣，门上悬挂的铜钟被震得“嗡——”地长鸣不绝，仿佛在为这腐朽的殿堂敲响丧钟。
喧闹声、麻将声、嗑瓜子声……所有声音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全场死寂。
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门口，只见张作霖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军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催命声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主席台，一把抄起王化一面前那块象征法度的惊堂木，看也不看，反手就将其死死绑在了钟绳上。
做完这一切，他环视全场，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各位爷，挺悠闲啊？老子今天不来议政，是来给你们正个名的——谁他娘的再敢在这儿混日子，就让这口钟，亲自给你们送终！”
话音未落，他不知从哪儿抄起一把早就备好的铁锤，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口巨大的铜钟！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平地惊雷，整个大厅都在颤抖。
那口象征着议会法统的百年铜钟，竟被这一锤砸出了一道狰狞的裂痕！
钟体剧烈摇晃，钟舌“咣当”一声坠落在地，碎裂的铜片四下飞溅，其中一片“嗖”地擦过孙美瑶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孙美瑶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地上，墨汁溅了一裤腿，但他却死死地记住了张作霖那句如同野兽般的怒吼：
“今日不决案，明日就滚蛋！谁敢贪一文，老子就摘了他的花翎！谁敢渎一职，老子就剥了他的祖衣！从今往后，我奉系只认埋头做事的人，不认抬头耍嘴的狗！”
李根源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张作霖厉声喝道：“张作霖！你放肆！你这是在毁我国器，辱我法统！”
张作霖一脚踩在裂开的钟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国器”，冷笑一声，口水都快喷到李根源脸上了：“国器？你管这堆破铜烂铁叫‘国器’？老子告诉你，从今天起，它叫‘懒骨头的催命符’！法统？老子的规矩就是法统！议案不过夜，预算不压案，谁敢拖，老子就让他——连棺材板都睡不着！”
他不再理会气得发抖的李根源，转身对着身后早已待命的亲信厉声下令：“老判官！清吏司今天就给老子挂牌，三个月内，查尽六部九卿所有的黑账烂账！一本都不能少！”
“是！”一个面容冷峻如铁的中年人沉声应道。
“小六子！”张作霖又转向自己的儿子，“把老子今天这道‘砸钟令’，给我手抄五十份，贴遍北京城所有的茶馆酒肆！让全城的百姓都睁大眼睛看看，是谁在当蛀虫，是谁在吃空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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