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奉天教育厅那间最深处的密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水,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作霖,这位奉天城的主宰者,此刻却像个最普通的庄稼汉,身上随意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氅,指节粗大的手指捻开了一本崭新的书册——《奉天新学本·第一册》。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书页。
密室里静得只能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他粗重的呼吸。
翻开第一页,一行粗黑的铅字像一记重拳,狠狠砸进了他的眼窝。
“我叫小石头,家住辽河边。爷爷说,咱们祖宗,是修长城的汉子,不是磕头的奴才。”
就这么一句,简单粗暴,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张作霖心里的混沌。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愕与狂喜,仿佛在沙漠里找到了绿洲。
他粗声问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这谁写的?他娘的,咋跟老子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站在一旁的林振华,身形笔挺,始终保持着低调,此刻才低声回答:“报告大帅,是小眼镜那孩子口述的,我们几个帮着整理润色。”
“小眼镜?”张作霖一愣,随即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白牙,笑得像个抢到糖的孩子。
“好!好小子!就得这么写!教科书写得跟官样文章似的,娃们谁爱看?就得写得像听自个儿爷奶讲故事,听着亲切,记得才牢!”
话音未落,密室的门被敲响。
一名卫兵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南方式样长衫,面容清瘦,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自称陶明远,南边来的商人,因遭遇船难,九死一生漂到了大连,辗转来到奉天。
但林振华和张作霖都心知肚明,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这分明是系统给他们送来的“新版本外挂”。
陶明远躬身一揖,不卑不亢,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大帅,救国之道,非在枪炮,而在人心。识字即救国,生活即课堂。”
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递了上去:“学生斗胆,建议在新课本中,删减那些之乎者也的空谈,加入‘如何犁地’‘如何修堤’‘如何造炮’的篇章。让孩子们从识字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学的东西,能吃饭,能保命,能强家国!”
张作霖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一把抢过草稿,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兴奋,最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绝了!真是绝了!老子当年在辽河边上带人修堤,喊的是‘人定胜天’!你这书里教娃娃们‘人能改命’,这不就是一脉相承吗?!”他指着陶明远,像是发现了一块绝世璞玉,“你,从今天起,就是这新学本的编撰总教习!给老子往死里编,要多少钱给多少钱,要多少人给多少人!”
很快,加入了陶明远“生活化”理念的新课本,如同注入了灵魂。
其中一页的插图上,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娃娃,牵着一头壮硕的黄牛在田里耕作,远景是巍峨的辽河大堤,旁边一行醒目的大字:“咱的地,咱来养。”
这不再是一本冷冰冰的书,而是一幅充满希望的画卷。
半个月后,奉天中学成了第一个试点。
小眼镜,这个昔日自卑内向的少年,此刻正站在讲台上,扶了扶鼻梁上的圆框眼镜,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领着全班同学朗读新课文《长江黄河》。
“两条龙,一条黄,一条青,它们在东方的大地上奔腾。记住喽,娃娃们,它们不姓天皇,姓中国!”
声音从稀疏到整齐,从迟疑到激昂。
当读到“甲午年,东洋刀,砍断我船,烧我岛”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许多男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们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课本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们从未被触碰过的国仇家恨之上,让他们集体破防了。
下课铃声响起,但没有一个人动。
突然,后排一个叫李铁柱的壮实学生猛地站了起来,他手里高高举着一本封面印着樱花和富士山的日制课本,脸涨得通红,嘶吼道:“这书骗了我们!它说我们是劣等民族,说天皇是神!我呸!”
他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书角。
橘红色的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
那火光,仿佛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干柴。
“烧了它!”
“汉奸才读的书!”
“轰”的一声,数十名学生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从课桌里抽出旧课本,撕扯着,怒吼着,将一页页谎言投进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之中。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愤怒的脸,他们自发地唱起了新课本里的歌谣:
“大帅教我认中国,不认天皇不认贼!”
歌声冲出教室,响彻整个校园。
校门口,这场文化反击战还在继续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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