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边,坐着王强。这位赵国公的宝贝孙子,才十一岁,骨架却已初显雄壮,穿着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他坐得笔直,像棵生机勃勃的小松树,一双大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膝盖上,眼神却亮晶晶的,充满了兴奋和好奇,不时偷偷瞄一眼门口的方向,显然在期待着什么。
右手边是秦玉龙。宰相秦长河之孙,同样十一岁。他穿着一身素雅的竹青色长衫,眉眼清俊,气质沉静,小小年纪已显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此刻,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方素白丝帕擦拭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白玉杯,动作优雅从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楼下那震天的喧嚣和即将到来的“金碗”都与他无关。
再旁边是程度。鲁国公程老十的宝贝疙瘩,粉雕玉琢得像个年画娃娃,穿着一身喜庆的绛红色锦袍。他年岁最小,不过十岁,性子也最跳脱。此刻正趴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对着自己倒影挤眉弄眼,一会儿理理鬓角根本不存在的乱发,一会儿又对着倒影做个鬼脸,嘴里还嘟嘟囔囔:“啧,本公子这容颜,今日怕是要迷倒长安城半数的闺秀……”
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侍立着几个身影。 李之源身后,左边是永远面瘫、站得如同一杆标枪的王府总管李忠。右边则是圆脸圆眼、努力想学李忠的严肃却总透着点喜感的来福。 王强身后,铁塔般杵着他那壮得跟小牛犊似的跟班铁柱,正无聊地掰着自己粗壮的手指头玩。 秦玉龙身后,站着他的书童墨砚,一个眉眼清秀却总带着点冷峭意味的少年,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的小算盘,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程度身后,是他那伶牙俐齿的侍女彩袖,正翻着白眼看着自家少爷对影自怜,一脸“没眼看”的嫌弃表情。 还有两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两个穿着同样款式鹅黄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通往内室的珠帘旁。一个脸蛋圆润,眼睛弯弯像月牙儿,嘴角天然带着点俏皮的笑意,正是明珠。另一个与她眉眼有七八分相似,却绷着一张小脸,神情冷肃,腰背挺得笔直,正是明月的双胞妹明月。明珠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漆描金食盒,明月则怀抱着一柄带鞘的短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阁内唯一的入口。
“源哥儿,你说的那‘金碗’,到底是个啥宝贝啊?真值一百金一碗?” 王强终于按捺不住,瓮声瓮气地问道,打破了阁内短暂的宁静。他挠了挠头,一脸困惑,“金子做的碗?那也太沉了吧?能端得动吗?”
程度立刻从对影自怜中抬起头,小脸放光:“强子你这就不懂了!金碗那是排面!是格调!是告诉全长安城,咱们源公子,富可敌国!” 他挺起小胸脯,仿佛那金碗是他家的,“待会儿菜上来,本公子定要好好品鉴品鉴,看看这百金一碗的珍馐,究竟是何等仙家滋味!”
秦玉龙放下擦拭干净的白玉杯,淡淡开口,声音清越:“值不值百金,不在碗,更不在碗中之物。而在源公子今日要请的人,和他要传递的意思。”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主位的李之源,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李之源正用小银勺慢悠悠地搅动着面前一盏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参茶,闻言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冲着秦玉龙狡黠地眨了眨:“还是玉龙懂我。” 他放下银勺,小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小狐狸般算计的笑容,“这‘金碗宴’,请的可不是一般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阁外楼梯口传来一阵喧哗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气喘吁吁又透着十足跋扈的粗嘎声音:
“让开让开!都给我程少爷让开道儿!挤什么挤!没长眼啊?” “哎哟!谁踩我脚!” “程少爷您慢点!楼梯陡!”
珠帘晃动,一个庞大的身影几乎是“滚”了进来。
来人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高体胖,穿着一身极其扎眼的、用金线绣满福字纹的宝蓝色锦袍。那锦袍的料子极好,却被他那过于肥胖的身躯撑得紧绷绷的,圆滚滚的肚子像塞了个小西瓜,腰带勒在肚腩上方,艰难地维持着不掉下去。一张圆盘大脸,肥肉把五官都挤得有些变形,小眼睛努力睁大也显得细缝一般,此刻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爬这七层楼累得够呛。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气喘吁吁、穿着家丁服色的跟班。
正是程贵妃的亲侄儿,程家二房的小少爷,程金宝。人送外号——程小胖。
程小胖一进门,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缝的小眼睛就贪婪地扫过摘星阁内奢华的陈设,在头顶的水晶灯和脚下的波斯地毯上停留片刻,最后才落到主位的李之源身上。他努力挺了挺那几乎不存在的胸脯,试图摆出点贵公子的派头,但呼哧带喘的声音和满脸的油汗彻底出卖了他。
“李之源!你小子排场不小啊!” 程小胖粗声粗气地嚷道,语气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嫉妒,“这摘星阁,连我姑姑(程贵妃)想上来坐坐都难!你小子倒好,说包就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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