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看着怀中的千夜,食欲里混合着他也尚未厘清的渴望。但是没关系,只是不想让她死在这雪山上,等下山后,一切都将发生变化——正如她此刻乖巧地趴在自己怀中一样,全无反抗之力。
宿傩在心里盘算着,巫女今天之所以这样失态,是因为她快要死了。如果不完成『血契』,青和的诅咒让她最多活不过六个月。
而且越往后,她身体上遭遇的痛苦会越强烈。
要想让她不死,那就是完成『血契』,由他来替巫女承担一半。他本来不是很愿意,可是巫女真的死掉的话,那就太过于无趣了。
那么,要是他完成『血契』呢?
替巫女承担一半诅咒,听起来很严重,但这个诅咒是青和施予的。如果是完整的诅咒,几乎是毫无办法。可是一半的诅咒强度会大幅下降,那也就意味着——杀掉青和,诅咒就可以解除。
青和很强,在宿傩的认知里,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咒术师。可是没有关系,他相信自己未来会更加强大,总有一天能杀掉青和。
宿傩已经决定好了。
——完成『血契』,替巫女承担一半诅咒。但不能让巫女白得到这份恩惠,作为交换,巫女以后必须听他的……偶尔听巫女的也行,但是巫女再也不准随便打他或者乱发脾气,不然他绝不会留情。
距离巫女的单方契约,还差最后一天,今天她没有喂给宿傩血。少了一天,就需要从头再来。
宿傩也不打算提醒。找到『无烬冬』之后,还需要至少八十一天,就该让她吃吃苦头。
宿傩一边想着,宽大而粗糙的指节抚摸上巫女的脖颈。
要不要等她哭泣恳求时,再答应与她共享诅咒呢?
黑暗中,千夜手中拿出了红莲刀。
即便是未完成的单方『血契』,此刻宿傩浓烈的情绪,还是让她感受到宿傩的食欲。
这食欲是针对她的。
宿傩想做什么?吃了她吗?
当千夜被宿傩的手指按住咽喉的时候,更加确认:宿傩想吃了她。
她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想想也是,宿傩怎么会让她活着?
当宿傩摆脱荆棘锁链的时候,必定会想要杀死她。而眼下,宿傩不仅摆脱了荆棘锁链,反而是她自己,承受了荆棘锁链的诅咒。
甚至于这诅咒是青和亲手种下的,就是要让她饱受折磨而死。
千夜在咒具上叠加了术式,在她的预想之中,这把刀下一秒应该刺穿宿傩的心脏。她已经失去了控制宿傩的权柄,也即将失去自己的生命。
那么,宿傩也应该去死。
她是这样计划的,可是短刀悬于宿傩心脏上方,却迟迟下不来手。
千夜仍然记得巫女天元的话。在千年之前杀死宿傩,可能会导致千年之后的世界崩塌。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
宿傩反身将她压倒在地,单手掐住她的喉咙:“真是可悲啊,巫女。连想杀我都抓不住时机。”
他心中充满恼怒,就连巫女被雪鸟爪子所伤的伤口崩裂开,鲜血淋漓也毫不在意:“你要为你的冒犯付出代价,明白吗?”
宿傩自以为已经给予了极大的宽容。巫女想要杀他,他只是定义为一次冒犯。
千夜并不这样认为。她只是悲哀地明白,即便是她放过宿傩,宿傩也不会放过她。
于是干脆抽取身体最后的全部咒力:“『心之锁——盲』”
咒术之锁一瞬间让宿傩五感全失!
过度的抽取咒力和诅咒的双重作用下,她心肺涌出一大口鲜血,剧烈咳出。
——可是在咳血之前,她手中的红莲刀已经刺入宿傩的心脏。
宿傩高大的身躯缓缓倒地,生机逐渐断绝。
千夜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刀柄上。
那就这样吧,她终于认清自己的失败。她没有能力拯救高专的大家,也没有能力拯救自己。
算了吧,千夜对自己说。她太累了,也太痛苦了——她只想回到天元神社,回到鹿王身边。
她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往洞穴外走去,最后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
宿傩感受着那股杀意逐渐远去,他睁开血色眼瞳。在心脏被刺穿之前,他已经运转起反转术式。
他伸手拔出插在自己胸口的红莲刀。这是巫女最珍视的咒具,却没有带走。
巫女抛下了一切,无论是红莲刀,还是宿傩。
宿傩哈哈大笑起来。他扫视着雪地上的所有新鲜血迹,用咒力分离出属于巫女的那部分,然后吞食。
想要甩掉他?痴心妄想!
——第八十一夜,第八十一滴血。『血契』仪式中,巫女的单方契约已经完成。
巫女不能死,必须活着。他要让巫女活着付出代价。
*
漫漫长夜,也会迎来黎明。
千夜在雪地森林里艰难行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许是两天,也许是八天。身上好痛,她的腿仿佛是被白蚁蛀穿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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