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并不明白这一切是发生了什么。
她只能感觉到巨大的悲哀，从这座山林，从这片土地，从千夜的身上。
天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安慰千夜，她只能远远地旁观她的悲伤，等待她情绪宣泄殆尽的那一刻。
可是这种悲伤似乎永远没有终结。
千夜跪坐在鹿王消失的地方，仿佛心中的某一块，永远和鹿王一起消失了。
她失去了思考的力气，也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直到两面宿傩的到来。
他甫一出现，天使比千夜反应更快，直接挡在他面前：“离她远点！”
又是多余的人。
宿傩没有理会，直接一道斩击冲天使而去，被天使用咒术无效化挡住。
因为宿傩和天使之间短暂的交锋，千夜才突然惊醒，看向宿傩。
——那是一双充满血丝的、疲惫不堪的、戒备森严的眼睛。
宿傩停下了脚步。
“我们走吧。”他用最平和的语气说：“你想去看平安京的新尝祭吗？或者去北海道看樱花？”
那双眼睛紧紧盯住他。
千夜说：“和你有关吗？”
宿傩咧开嘴笑了一下：“你的事，都和我有关。”
“我说，鹿王——和你有关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宿傩说：“不是我杀的。”
“我问，和你有关吗？”
宿傩说：“我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知道羂索的计划，没有进行任何干预而已。
羂索这个恋爱绝缘脑痴迷于天元不死的术式，认为鹿王与天元相伴数百年，对天元来说意义非同凡响。因此，他精心设计让鹿王与普通人类爆发大规模冲突，最终腐朽而死，从而让天元放弃保护普通人的可笑想法，完成世界的进化。
这都是羂索一手操作的，和他两面宿傩并无干系。
所以宿傩认为千夜的诘问毫无依据。他本来就厌恶鹿王，没有亲自杀了他，已经是仁慈。
他确确实实什么都没做，鹿王死了，也能怪他？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那双眼睛，他不敢说这样的话。
千夜的沉沉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疲惫和悲伤，只剩下愤怒：“你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但你什么都没做，对吗？”
正如宿傩了解她一样，她也了解宿傩。
一直不正面回答，那么没有回答的部分，就是真相。
她还以为……还以为自己和宿傩之间多多少少有一点情分。
可是现实给了她当头棒喝！
千夜站起身，身上的咒力不受控制地涌动着。天使担忧地看了千夜一眼，又警惕地盯着宿傩。
宿傩皱了皱眉，“我没义务去管这些闲事。”
千夜冷笑一声，“他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意思。”
没有鹿王，平安时代对于千夜来说，就是一片蛮荒废土。
况且，宿傩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参与吗？
那么，他为何突然杀死浮光？
千夜双手结印——
『光之锁——无量剑』
咒力凝成巨大的光剑，朝着宿傩斩击而去！
宿傩轻松侧身躲过，“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千夜双眼冰冷，“你以为我在闹？你今日不杀我，我来日必定杀死你。”
她不断地释放着咒力，碳化的雪松纷纷倒塌。
宿傩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失去理智。
他不再躲避，任由千夜的攻击斩断自己的手臂——他想看看，她能发疯到什么时候。
手臂的断口鲜血淋漓，他没有用反转术式。
“好啊。”他任由鲜血与断臂掉落在山火的灰烬之中，神态沉静：“你已经吃下『无烬冬』，杀了我，你也会死。”
『无烬冬』？
千夜突然想起，去找安倍晴明的那天，宿傩强迫她吞下的东西——
……是『无烬冬』。
这不可能。
相隔一百年，『血契』怎么还能完成？
除非……在她被青和诅咒之后，宿傩用极短的时间就找到『无烬冬』，并持续用鲜血喂养。
那个时候，她刚用红莲刀刺穿他的心脏。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千夜攻势一滞，大脑一片混乱。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宿傩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没有情分，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
如果有情分，他明知道鹿王对她有多重要，怎么还敢这样做？
还是说，他的情分本来就裹挟着血腥和罪恶。
他没有正常人的思维，更没有正常人的爱。他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宿傩看着她，“你想发脾气就发好了，我就容忍你这一次。”
他自我感觉已经大发慈悲——鉴于他喜欢的女人真的很脆弱。一头野兽而已，也值得她大动干戈？
千夜手中的光剑缓缓消散，咒力也渐渐平复。她的眼神不再冰冷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失望。
天使看着这一幕，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天使什么都没说，但是手掌扶住她颤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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