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的誓言,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现实的晨光便已悄然而至。天际泛起鱼肚白,将宫城的轮廓从墨色中逐渐剥离,也照亮了两人紧握的双手,和彼此眼中不容错辩的坚定。
周生辰并未沉溺于温存,他轻轻为时宜拢紧大氅,低声道:“风大,我们该下去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那沉稳之下,是尘埃落定后的安宁,与对未来的笃定。“还有些事,需要了结。”
时宜颔首,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下高台。她知道,他指的是朝堂,指的是那些尚未清理的余孽,以及他们之间,必须面对的最后一道关卡——那道来自宫廷最高处的、名为“规矩”与“权衡”的屏障。
他们没有回漪兰殿,而是直接去了平日举行常朝的正殿。此刻的殿内,气氛与昨夜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却依旧凝重。灯火通明,照着一张张或惶恐、或庆幸、或若有所思的面孔。王军将士肃立两侧,无声地宣告着此刻真正的掌控者是谁。
御座之上,太后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小皇帝则正襟危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刘子行、金荣及其核心党羽已被除去冠戴,五花大绑跪在殿中,如同秋后待宰的牲口,面无人色。
周生辰牵着时宜,步履从容地步入大殿。他没有松开手,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并肩而立。这一举动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宣言。
“陛下,太后。”周生辰微微躬身,礼数周全,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平缓,“逆党首恶已擒,宫禁已肃。然,国不可一日无纲常。构陷忠良、意图宫变,此乃十恶不赦之罪。臣请旨,将刘子行、金荣等一干人等,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其党羽,按律查办,绝不姑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铁血般的意志,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没有人敢出声反对,甚至连窃窃私语都没有。绝对的武力与绝对的道理,此刻皆在他手。
太后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地扫过周生辰,最终落在他与漼时宜紧紧交握的手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与了悟。她知道,经此一夜,无论是军权、朝局,还是眼前这个人的心,她都再也无法掌控分毫。
“准。”太后缓缓吐出一个字,仿佛耗尽了力气,“一切……依南辰王所奏办理。”
“谢陛下,太后。”周生辰谢恩,却并未退下。他抬起眼眸,目光清正,直视御座,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臣,还有一事启奏。”
殿内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这句话提了起来。
周生辰侧过头,深深看了时宜一眼,那眼神中的温柔与坚定,足以融化冰雪。他转回头,声音朗朗,如同玉磬轻撞,却带着重于泰山的承诺:
“臣,周生辰,半生戎马,曾立誓不娶妻妾,不留子嗣,愿以此身,护我北陈国土,守我百姓炊烟。此志,至今未改,天地可鉴!”
他先重申誓言,让所有人屏息。随即,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利剑出鞘,锋芒毕露:“然,此心亦有归处,亦有所属。漼氏时宜,温良贤淑,慧质兰心,与臣志同道合,生死相随。昨夜宫变,若非她智勇双全,周旋其中,臣亦不能如此顺利勘破奸谋,护佑宫闱。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皆乃臣此生唯一挚爱,亦是最契合之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故,臣今日,恳请陛下、太后恩准,撤销臣‘不娶妻妾’之旧例!臣愿以王妃之礼,迎娶漼时宜为妻!此生此世,唯她一人!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轰——!
大殿之内,仿佛有无声的惊雷炸响!虽然许多人早已从昨夜观星台的传闻和此刻两人紧握的双手中窥见端倪,但亲耳听到周生辰如此直接、如此毫无转圜余地地在朝堂之上,在平定叛乱后的第一时间,公然请求撤销先帝时期默认的规矩,正式求娶,还是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这不仅仅是儿女私情,这更是对旧有秩序的一次悍然挑战,是他用赫赫军功和救驾之功,为自己和所爱之人,争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
时宜站在他身侧,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震惊,有羡慕,有不解,亦有祝福。她的心跳得飞快,脸颊滚烫,却丝毫没有退缩。她挺直脊背,迎接着那些目光,因为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正用他全部的力量,为她撑起一片无忧的天空。
太后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看着台下那对璧人,男子英挺如山岳,女子清丽如芝兰,站在一起,竟是那般和谐夺目,仿佛天生就该并肩而立。她深知,大势已去,不仅是权势的大势,更是人心的大势。
“南辰王……”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了一丝释然,“你为我北陈,立下不世之功。昨夜更是救驾于危难,挽狂澜于既倒。你的忠心,你的功劳,陛下与哀家,都看在眼里。”
她的目光落在时宜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认命的平和:“漼姑娘出身名门,德行无亏,更于宫变中有功于社稷。与你……确是良配。”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权衡最后的措辞,终于,她抬高了声音,带着皇室最后的威严与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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