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长廊浸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掐着纯熙的喉咙。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长椅上,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正渗着细血,却浑然不觉。
女儿的检查报告还在医生手中流转,她盯着走廊尽头那扇频繁开合的抢救室门,听着里面传来的仪器蜂鸣,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神经上。
三小时前,她正在工厂嘈杂的环境中紧锣密鼓地忙碌着,手机在静音状态下疯狂震动。
女儿的高中班主任冯叶的来电像道惊雷劈开了凝滞的空气,听筒里传来的急切带着哭腔:思涵突然鼻出血,止不住...嘴里也有呕血,您快来!
等她恍神要追问时,电话已经断线,只剩忙音在耳鸣中回荡。
颤抖着拨打薛郎朗的号码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熟悉的号码她烂熟于心,却在指尖悬停了三秒——这是半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丈夫。
电话接通的瞬间,嘈杂的骰盅撞击声混着男人的咒骂扑面而来,庄家通杀的欢呼刺破耳膜。
大郎!思涵在学校吐血昏迷了!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提高嗓门,工厂的同事们纷纷探头,你现在立刻去学校接她去医院!
话筒里传来骰子落地的哗啦声,接着是薛郎朗的冷笑:装什么慈母?老子输钱都怪你这丧门星打电话!
忙音响起时,她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结束,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青城市第一高中的教室弥漫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当纯熙跌撞着冲进去时,只见冯叶老师正半跪在课桌上,用自己的米色针织开衫压着思涵的鼻翼,少女的蓝白校服前襟已被血渍浸透,凝固的黑红血迹像朵狰狞的花绽放在心口。
讲台上的急救箱敞着,碘伏瓶滚落在地,冯老师抬头时,镜片上蒙着水雾:救护车还有三分钟到,我已经联系了校医做紧急处理...
担架抬走思涵时,纯熙看见女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唇角还沾着干涸的血痂,那只总在深夜帮她整理家务的手,此刻正被护士小心地固定在担架上,手腕内侧的静脉因失血而格外清晰。
救护车上的警笛声撕裂空气,她握着女儿逐渐发凉的手,突然想起上周思涵趴在餐桌上写作业的样子,台灯将她的侧脸镀上金边,笔尖在习题集上沙沙作响:妈,等我考上清华,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此刻急诊室的电子钟显示15:47,距离思涵被推进检查室已经过去了23分钟。纯熙盯着自己手机里存着的全家福——那是思涵小升初时拍的,照片里薛郎朗醉醺醺地搭着她的肩,女儿的笑容像小太阳。
此刻她摸出手机,通讯录里薛郎朗的备注还是三年前存的孩子爸,手指悬在删除键上许久,最终只是调成了静音。
赌场里,薛郎朗盯着面前见底的筹码,额角青筋暴起。光头胖子递来支烟,火光在他油光发亮的额头上跳动:老薛,再来最后一把?翻本的机会...
筹码拍在赌桌上的声音盖过了手机震动,他没看见锁屏上连续三条来自妻子的未接来电,只盯着庄家翻开的牌面,红了眼地把最后一叠筹码推出去。
思涵妈妈?医生的呼唤惊醒了恍神的纯熙,她猛地站起来,膝盖因久坐发麻而踉跄。诊断报告上的急性白血病几个字在眼前炸开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有面破鼓在颅腔内敲打。
护士轻声说要准备骨髓配型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血珠滴在诊断报告的落款处,像朵小小的、绝望的花。
走廊尽头,抢救室的红灯突然亮起。纯熙跌跌撞撞地冲过去,隔着玻璃看见护士们推着病床狂奔,思涵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腕带上的姓名牌在灯光下反光。
她突然想起女儿出生时的啼哭,那么响亮,那么充满生命力,此刻却只能隔着层层医疗器械,看着那些冰凉的管子插进她细小的血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是陌生号码。她接起时,传来赌场保安的声音:薛先生在赌场内闹事,麻烦家属来处理...话没说完就被嘈杂的叫骂声打断。
纯熙盯着抢救室的门,听着听筒里丈夫的叫骂,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彻底碎了。她挂断电话,长按电源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我们需要家属尽快决定治疗方案...
暮色从医院的落地窗漫进来,把纯熙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望着病床上昏迷的女儿,终于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一行字:思涵,妈妈会陪着你,哪怕世界崩塌。
指尖划过屏幕,她删掉了通讯录里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号码,就像删掉了生命里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此刻的急诊科依然人来人往,有人痛哭,有人祈祷,而她知道,属于自己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结成冰碴,纯熙盯着医生办公室门牌上“血液病科”几个烫金字,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薛思涵的家属来医生办公室一下。”广播里传来了护士毫无感情的呼叫。
当那声呼唤响起时,纯熙踉跄着撞开半掩的门,病历夹碰撞桌面的脆响让她浑身发紧。
穿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指节敲了敲桌上摊开的CT胶片,那些黑白影像里,女儿的骨髓像被撒了把碎玻璃。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医生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刀,“凝血功能异常导致多器官出血,现在必须马上进无菌舱。”
纯熙听见自己的呼吸在面罩里变成破风箱,视线死死钉在“骨髓移植”几个红圈标注的字上,突然想起上周帮思涵缝补校服时,指尖被钢针扎破,女儿急得翻出创可贴:“妈你流血了,疼吗?”此刻她多么希望疼的是自己,是骨髓里爬满癌细胞的是自己。
“费用大概三十万起步。”医生递来缴费单的手悬在半空,纯熙盯着上面的数字,突然想起上个月给思涵交学费时,攥着皱巴巴的存款单在银行排了两小时队。
抽屉里那沓用红绳捆了三层的救命钱——那是她每天打两份工,连早餐都只啃馒头攒下的五万元,此刻应该还躺在带密码锁的铁皮盒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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