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什么,你会做针黹活?”
“穿针引线我自然是会的。”
陈生目光从她带着红晕的脸,缓缓下移。
“好像要下雨打雷了,有点闷热。”
风莹莹轻轻垂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
“我给你扇扇风?”
陈生笑呵呵地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她腰臀。
“我就是瞧着,你如今都在陆婆的布坊里帮忙了,怎么也不给自己换身合身的衣裳。”
“这件是不是太紧了些?”
风莹莹颤抖着,耳根处瞬间腾起一股热气。
她窘迫地扯了扯,可那布本就是料子少的,又是贴身款式,怎么扯都无济于事,反倒显透。
“没……没有多余的布了。”
两人对视久久,无言。
戌时。
越北镇山坡上,有村民发现天暗了。
忽然起风。
方才还是万里无云,一片昏黄。
转瞬之间,厚重的乌云便从四面八方涌来,黑压压的,像是要把整个越北镇都吞掉。
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憋闷了许久的燥热,终于寻到了宣泄的口子。
又过了几息。
闪电劈开了天幕。
豆大雨珠纷扬坠落,无章可循地啪啪乱打而下。
初时犹含几分羞怯,噼啪声细碎,轻叩屋顶,漫洒地面。
未几时便牵丝成线,线复交织,翻作瓢泼大雨。
天地间,此时只剩下轰鸣的大水声,三步外已难觅村民的踪影。
又历经数十息,风云更烈。
怪风呼呼骤起,卷着倾盆雨水,如疯了一般猛抽门窗。
越北镇小小的屋子在风雨肆虐下摇摇欲坠,似随时都会崩解。
闪电也不停歇,一道接一道,利刃般撕裂天穹。
素白的流云遭闪电粗暴贯透,九天之上搅作混沌,翻江倒海。
雷云此时盘桓在山峰之上,怒啸穿梭,每挥爪牙便引地脉震颤,尘寰失色。
溪流暴涨,怒涛冲刷河床,卷尽沿岸枯骸败叶,浊浪排空。
郊野新苗甫冒嫩尖,猝遭暴雨摧折,枝叶狼藉伏身,任雨洗霜欺,无半分还手之力。
这场雨,下得好像毫无道理。
它似乎不是为了滋润万物,而是纯粹为了发泄。
风雨未歇。
天边泛白之际,昨夜撕心裂肺的雷鸣,终化作远方沉闷的滚响,渐次消散。
陈生家后院的篱笆旁,一株野花经夜雨摧残,枝叶低垂,模样狼狈。
娇嫩的花蕊上缀着几颗水珠,颤巍巍地映着初升朝阳,泛着细碎金光。
一夜无话。
陈生今天起得格外早。
他去找陆婆婆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陆婆婆也才起身,正拿着个大木盆,准备去井边打水。
“棒槌啊,怎的起这么早?肉铺子里的活不急。”
老妪瞧见他,有些意外。
陈生呵呵一笑。
“陆婆婆,我想支点钱。”
陆婆婆听了,更是纳闷了。
“要钱作甚?你和莹莹住着我的屋子,吃喝我也没短了你们。莫不是有难处?”
老妪放下木盆,关切地走了过来。
“床塌了,想买个榆木床。”
“啥?”
“昨夜雨太大了,屋里漏得厉害,那床板本就受了潮,我翻个身,它就散架了。”
陆婆婆叹了口气。
“大虞近来税收苛重,我手头没多余铜钱,但若说买床的钱,倒还拿得出。”
眼前这老妪,不说大富大贵,手上一个肉铺,一个布坊怎会没钱?
陆婆婆走到屋檐下,捡起一条小板凳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
陈生不解,跟着凑了过去。
“怎的突然要收这么多税?我瞧着镇上挺太平的。”
陆婆婆摇扇动作一顿,她警惕地朝巷子口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细说。
“你和莹莹是外乡人,有些事不知道。”
“最近镇上都在传,说……说红枫仙师,回老家了。”
他听着,点头附和。
“红枫仙师?是不是叫陆昭…?”
陆婆婆瞪了他一眼,蒲扇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官差这几日一拨拨来,凶得很,奉陆仙师命寻人却不说缘由。镇子快翻遍,王屠户多问险些被抓!这税八成是敛财的。你和莹莹不像本地人,这段时日少出门,莹莹太惹眼,别被狗官瞧见惹麻烦。”
“棒槌,过日子得脸皮厚。今天起铺里肉每斤涨十文铁钱。”
陈生听着,心里盘算开来。
“我听婆婆的。”
说完他就去肉铺做整理了。
陆婆婆的肉铺子,每日从王屠户那拉回半扇猪,卖多卖少全看天意。
卖肉也是门艺术活。
骨、肉、筋、膜得分清,一整块后臀肉在他手下转瞬分成猪臀尖、坐臀肉、五花肋排,码得整齐。
少人买的猪下水也要拾掇干净,能吃的猪耳、猪舌等都摆得明白。
此时陈生赤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块油布。
凡俗之厄影响下,他竟有几分江湖英气。
眉骨高、鼻梁直,加青黑胡茬显悍勇,空空左袖管,凭空添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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