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掌心向上,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邀请。
府门前,一众身着黑甲、气息内敛的护卫垂手而立,目不斜视,仿佛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但凤千羽能感觉到,数十道隐晦而锐利的目光,正透过那沉沉的暮色,精准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他们在审视她,这个被王爷破天荒带回来的女人。
新家?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凤千羽心中冷笑。这不过是画了一张大饼。是龙是虫,还得看她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王府活下去。
她没有去握那只伸出的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抱着那件尚有余温的披风,腰背挺得笔直,自行跳下了马车。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多谢殿下。”她站在他面前,仰起小脸,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路,我自己会走。”
东方墨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负于身后。他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有点意思。
“鬼福。”他淡淡地唤了一声。
一名身着深灰色长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约莫五旬左右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躬身行礼:“王爷。”
他的气息沉稳,眼神精明,一看便知是这府中的大管家。
“这位是凤姑娘。”夜君离的介绍言简意赅,“从今日起,她暂住府中。安排一处院落,好生照料。”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径直迈开长腿,朝着王府深处走去,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重重回廊之后。
他走了,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似乎还笼罩着这里。
名为鬼福的大管家直起身,那双精明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将凤千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洗得发白的布裙,瘦弱的身板,一张脸上虽然五官精致,却毫无血色,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钩子的寒星。
这就是搅动了满城风雨,还让自家王爷亲自出手相护的镇国王府嫡女?
鬼福在鬼王府伺候了半辈子,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他心中虽有万般好奇,面上却滴水不漏,依旧是那副恭敬而疏离的模样。
“凤姑娘,请随老奴来。”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面引路。
凤千羽默不作声地跟上。
鬼王府极大,府内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的下人护卫都行动如风,沉默寡言,整个王府都透着一股肃杀、冰冷的气息,与镇国王府那种外强中干、内里腐朽的氛围截然不同。
然而,鬼福领着她,却越走越偏。
穿过几条华丽的回廊,绕过一片精致的园林,最终,停在了一处位于王府最西北角落的小院前。
院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陈旧的牌匾,上面刻着三个字——听雪阁。
名字雅致,地方却着实偏僻。门前的石阶上甚至生出了几缕青苔,显然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鬼福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侧身让开。
“凤姑娘,王府西侧就这处‘听雪阁’最为清幽,最适合姑娘静养。您看,可还满意?”他语气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察的审视。
凤千羽抬眼望去。
院子不大,杂草丛生,屋舍陈旧,窗纸甚至都有些破损。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说不出的萧瑟冷清。
这哪里是“好生照料”,分明就是下马威。
想看看她是不是会哭闹着去找东方墨告状?想试试她的斤两?
凤千羽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有劳福管家了。”她迈步走进小院,环视一圈,似乎真的十分满意,“这里很好,非常安静。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被人打扰。对了,晚饭也不必送来了,我不饿。”
鬼福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他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什么“此处偏僻,下人送饭不便,还请姑娘将就一二”之类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人家不仅不嫌弃,还主动表示连饭都不用送了。
这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看着凤千羽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鬼福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女,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那老奴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凤千羽,躬了躬身,带着下人转身离去。
院门被重新关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凤千羽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敛去。她走到房间里,陈设简单,桌椅上都落了一层薄灰。她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一抹,然后送到鼻尖轻嗅。
是尘土的味道,但没有一丝霉味。
说明这地方虽然偏僻,但一直有人定期打扫,保持着最基本的洁净。
东方墨……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得可怕。他给了她一个庇护之所,却又放任手下给她难堪,是在观察她,试探她。
他想看她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锦鲤,还是一条只能依附于人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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