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火山裂隙中地火的暗红光芒,将顾玄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
第七日的死寂被一阵诡异的低频嗡鸣打破。
他面前,两块“锻心残烬”相隔三寸,竟如活物般自行共振,那声音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穿透骨骼,直抵神魂,呼唤着它们失散的最后一部分。
镇魔殿神光内敛,扫描瞬间覆盖万里山河。
刹那间,一幅清晰的三维舆图在他识海中展开,无数光点闪烁,唯有北境最北端,那片被称作“葬兵渊”的禁忌之地深处,一个稳定而强烈的频率与之遥遥呼应。
找到了!
但顾玄心中非但没有喜悦,反而警兆大生。
几乎就在双烬共鸣的同一时刻,他清晰地“看”到,识海中那座巍峨的炼器阁熔炉,炉壁上竟渗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线。
这黑线无视一切阻隔,阴冷而执着地向下延伸,穿过层层殿宇,笔直地刺向万法池的最底部——那里,正囚禁着那道神秘的“泉底低语”!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炸开。
这残烬,竟是开启那未知存在的钥匙,或者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断!”
顾玄没有丝毫犹豫,神念化作利刃,瞬间斩断了那缕黑线与熔炉的连接。
黑线如遭重击,猛地缩回万法池底,消失无踪。
他动作不停,翻手取出一只以凶兽脊骨打磨而成的特制骨匣,将两块仍在震颤的残烬强行按入其中。
匣盖合拢的刹那,他引动镇魔殿中黑水池的极寒阴气,化作三道漆黑的锁链,将骨匣层层缠绕,彻底隔绝了内外一切气息。
嗡鸣声戛然而止。
做完这一切,顾玄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摊开那张得自山鬼童子的《荒兽图谱》残卷,指尖沾染着地火的余温,在兽皮上迅速勾勒。
他将此前一路狩猎所得的记忆,那些巡逻队的路线、商会的势力范围,全部融入图中,最终,一条隐秘而曲折的路线浮现出来。
它完美避开了衔烛会的所有明暗哨点,绕过了三大商会在北境的资源巡防区,如一把尖刀,直插葬兵渊的侧翼——亡匠谷。
传说,那里是上古“锻神之役”所有工匠的埋骨地。
他们耗尽心血铸就神兵,却在功成之后被尽数坑杀,尸骨堆积成山,亿万年的怨气凝而不散,化作绝地。
据说,连吹过山谷的风,都带着凄厉的哭嚎。
越是这样的险地,越是防备松懈。
顾玄收起图谱,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亡匠谷入口,阴风刺骨。
两尊高达十丈的工匠石像,手持巨锤,本该背对谷口,呈守护之姿。
但此刻,它们却齐刷刷地扭转了九十度,那双空洞的石眼,正直勾勾地盯着顾玄所立之处,眼角处,两条早已干涸的黑血泪痕,显得格外狰狞。
不对劲。
顾玄眼神一凝,并未贸然闯入。
他反手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指尖轻轻一弹。
血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瞬间,并未渗入泥土,而是“噗”地一声燃烧起来,化作一只拇指大小、通体血红的蜉蝣虚影。
蜉蝣振翅,无声无息地飞入谷内。
一息。
两息。
三息!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烈嘶吼猛然从谷内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具、两具、数十具早已化为枯骨的工匠尸骸,竟从尸骸堆中猛地站起,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绿的鬼火,疯狂地扑向身边的同类,彼此撕咬、捶打,仿佛被那滴同为“生灵”的精血气息彻底引爆了压抑万年的狂躁。
混乱,正是最好的掩护。
顾玄身法催动到极致,如一道贴地而行的鬼魅,趁乱潜入谷中。
他穿行在层层叠叠的尸堆缝隙间,脚下是碎裂的骨骼和腐朽的兵刃,耳边是疯狂的嘶吼与碰撞。
就在他即将穿过这片混乱区域时,脚下猛地一空!
他坠落了下去!
这是一个被尸骨掩盖的地下暗窖。
窖底冰冷潮湿,四壁堆满了残破的兵器模具,散发着不甘与绝望的气息。
正中央,供奉着一尊断臂的铁像,铁像仅存的左手掌心上,正静静地托着一块与他那两块一模一样的“锻心残烬”。
顾玄心中一动,正欲上前取之。
忽然,一个缥缈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是山鬼童子消散前最后的呢喃,跨越时空,在此地重现:
“它等你很久了……这一炉,烧的是你自己。”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暗窖剧烈震颤起来!
那尊断臂铁像的双眼,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仿佛活了过来!
它张开金属的嘴巴,吐出一串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古老铭文:
“凡持烬者,须献一忆、一血、一誓。”
一忆,一血,一誓?
顾玄眼中没有半分迟疑。
他并指如刀,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落,正好洒在铁像身前的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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