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的秋比济南更烈些,风卷着山脚下的枯叶,打在骡车的木挡板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陈生靠在车壁上,右臂的绷带又渗了些血,苏瑶坐在他身旁,指尖捏着块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袖口的血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伤口还疼?”苏瑶的声音压得很低,眼里藏着藏不住的担忧。车外的风灌进来,吹乱她鬓边的碎发,陈生抬手替她拢了拢,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两人都顿了顿,车厢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暖。
“早不疼了,就是有点麻。”陈生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攥着布条的手上——那双手常年握枪,指腹带着薄茧,却总在照顾他时格外温柔。他想起济南仓库里,她扑过来抱住自己的模样,眼泪砸在绷带上,烫得他心口发颤,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伤痛都值了。
“你就嘴硬。”苏瑶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放缓了动作,“沈知夏说针上没毒,可你这手臂肿了两天了,到了泰安得找个大夫看看。”
坐在对面的赵刚啃着块硬邦邦的麦饼,含糊不清地接话:“放心吧苏瑶,陈生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啥。倒是那松井健次,这次军火被炸,肯定气疯了,咱们去泰安找密码本,可得加倍小心。”
林晚秋靠在另一边,手里把玩着红姨给的一枚铜制令牌,令牌上刻着“泰安清虚观”五个字,边角已经磨得发亮。“清虚观在泰山半山腰,据说观主是个得道高人,常年闭门不出,没想到竟是健次藏密码本的地方。”她抬眼看向陈生,“你的伤能不能撑住爬山?实在不行,我和赵刚先去探探路。”
“不用。”陈生坐直了些,“铁三角缺一不可,我这点伤不影响爬山。再说,密码本事关重大,多个人多份保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到了泰安,咱们先找红姨的联络人接头,摸清清虚观的情况再动手,不能再像济南那样,差点栽在沈知夏手里。”
提起沈知夏,车厢里沉默了片刻。苏瑶想起她梨涡里的冷意,又想起她最后扔钥匙时的决绝,忍不住轻声道:“她到底是敌是友?说为了报仇才当健次的猎犬,可最后又帮了咱们。”
“不管是敌是友,她给的中转站地图是真的,面粉厂后门钥匙也是真的。”林晚秋收起令牌,语气平静,“乱世之中,人心难测,咱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等日后见了分晓再说。”
骡车颠簸了大半日,直到夕阳西下,才抵达泰安城。城门处贴着清乡队的告示,上面画着陈生、苏瑶和林晚秋的画像,标注着“悬赏捉拿抗日分子,赏银五百块大洋”。赵刚赶紧拉了拉帽檐,把陈生和苏瑶往车厢里按了按,低声道:“好家伙,松井健次动作够快的,咱们得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林晚秋掀开车帘一角,快速扫了眼四周,指着不远处一家挂着“悦来客栈”招牌的铺子:“去那儿,红姨说联络人在悦来客栈当账房,暗号是‘芙蓉街的胭脂,朱砂色最艳’。”
骡车停在客栈后门,四人趁着夜色溜了进去。账房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戴着副老花镜,正低头拨着算盘。林晚秋走过去,轻声说了句暗号,老头抬眼扫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后院的厢房:“二楼最里面那间,安全。”
进了厢房,老头跟着进来,反手关上门,从怀里掏出张纸条递给林晚秋:“清虚观的观主叫玄机子,表面上是道士,其实是松井健次的人,早年在日本留过学,和松井一郎是同学。观里除了玄机子,还有八个徒弟,都是清乡队的精锐,负责看守密码本。”
“密码本藏在观里什么地方?”陈生问道。
“据说藏在三清殿的神像后面,那里有个暗格,但暗格外面有机关,和济南面粉厂的陷阱一样,都是玄机子亲手设计的,很是复杂。”老头叹了口气,“玄机子这人心思缜密,又懂机关术,比松井健次还难对付。而且最近观里来了个客人,是个女人,叫柳如眉,说是玄机子的师妹,来历不明,你们可得多留意。”
“柳如眉?”苏瑶皱了皱眉,“师妹?玄机子不是日本人的走狗吗,怎么还有中国师妹?”
“不清楚,只知道这柳如眉前天来的,一来就住进了观里的静思院,平时很少出来,偶尔露面,穿的都是绫罗绸缎,看着不像个道士,倒像个富家太太。”老头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里面是四套道袍,你们扮成香客混进去,夜里再动手。”
四人送走账房老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开始商量行动计划。赵刚看着道袍,挠了挠头:“我一个大老粗,穿道袍像不像啊?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放心,泰安本地人都信玄机子,每天去清虚观上香的人不少,咱们混在里面,只要不说话,没人会注意。”林晚秋把道袍分给众人,“明天一早,咱们装作上香的香客进山,先摸清观里的布局和机关位置,夜里再找机会去三清殿找密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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