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直视柳生勇次,迫得对方不由后退半步:“一个早已被我伊贺派唾弃的反复无常之徒,一个江湖人人皆知的无耻小人!他说的话,如何能信?柳生但马守一世英名,莫非就是靠这等货色来断定是非、构陷他人的么?”
“你……!” 柳生勇次被噎得满面通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柳生义太也是脸色涨红,他事先并不完全知晓大岛祢助的底细,此刻被武藏当众揭破,顿觉颜面尽失,骑虎难下:“前辈……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无凭无据,仅凭一弃徒妄言,便来我伊贺派要人? 当我宫本武藏是什么人?当我伊贺派是何地?” 武藏不再看他们,拂袖转身,“送客!”
小林正立刻上前一步,侧身让出通道:“诸位,请回吧。伊贺派,帮不上这个忙。”
柳生义太知道今日注定无功而返。他一把拉住还要叫嚣的勇次,咬牙低喝:“走!”
新阴派众人脸色铁青,骂骂咧咧地收起兵刃,转身下山。尽管怒火中烧,但他们深知伊贺派在此地经营多年,绝不敢当真造次。只能暂时压下这份屈辱与愤恨,化作更深的毒火,在胸中燃烧。
道场内室,灯火如豆。宫本武藏回到天涯面前,久久沉默。窗外,暮色已彻底被黑夜吞噬。
“你……用中土的薄剑,杀了十兵卫?”
“弟子……不能违背对眠狂前辈的誓言。幻剑之术不能斩杀东瀛人。”
武藏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只剩下决然的清明:“柳生但马守此人,睚眦必报,执念深重。他既认定了你,便绝不会善罢甘休。东瀛虽大,已无你容身之处。” 他走到墙边,取下一袋金锭,放在天涯面前,“走吧。立刻走。回中土去,去找你的铁胆神侯。唯有他,或许能护你周全。”
“师父!” 天涯猛地抬头,眼中泪光闪动,“弟子一走,柳生家必定迁怒伊贺派!弟子岂能为一己安危,一走了之?”
“你若留下,才是真正将伊贺派拖入万劫不复之地。柳生但马守要的是你,你若不在,他暂无确凿证据,未必敢轻易与我伊贺派全面开战。” 武藏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此刻起,泷泽一郎……不再是我伊贺派弟子。你我师徒之名分,就此断绝。”
天涯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望着武藏。
“这是我……身为一派宗主,必须做的抉择。”
天涯哽咽,再次重重叩首:“弟子……明白了。只要不连累伊贺派,不连累师父和各位同门……弟子,什么都接受。”
“去吧。” 武藏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是……师父。” 天涯最后看了一眼武藏仿佛一瞬间佝偻了些的背影,拿起刀与金锭,消失不见。
阴云低垂,纸钱纷飞如雪。柳生十兵卫的葬礼上,所有新阴派门人,皆在额前系上黑布。
道场正厅,柳生但马守一身黑色羽织,立于十兵卫灵位之前。他缓缓转身,面对黑压压跪伏一地的门人弟子:“诸位,“杀死十兵卫的凶手……已经查明。”
厅内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此人乃中土汉人。曾化名泷泽一郎潜入东瀛,拜在伊贺派与眠狂四郎门下,其心叵测!” 但马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刻骨的怨毒,“他包藏祸心,竟趁我儿十兵卫不备,以卑鄙手段暗下毒手!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他猛地拔出身侧“雪走”宝刀,刀锋映着灵前烛火,寒光凛冽:“我,柳生但马守,在此对天、对柳生列祖列宗、对十兵卫的亡魂起誓——有生之年,必倾尽柳生家之力,追杀此獠至天涯海角!若叫我碰上段天涯,定要将其千刀万剐,剖心挖肝,以祭我儿在天之灵!”
“报仇!报仇!报仇!!” 厅内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群情激愤,杀气盈霄。
但马守目光阴冷地扫过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瑟瑟发抖的身影——正是大岛祢助。此刻他如同待宰的羔羊,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伊贺派,包庇凶徒,辱我门庭,其行可诛!”但马守指着瘫软如泥的大岛,厉声道,“此人乃伊贺派弃徒,也是见证凶徒恶行的证人,今日,便用他的血为我儿祭旗!亦告诫天下——凡与我柳生新阴派为敌者,皆以此为例!”
话音未落,血光冲天而起,一颗头颅滚落在地,兀自瞪大着惊恐万分的双眼。无头的尸身抽搐几下,轰然倒地。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弥漫整个灵堂。
“自今日起!” 但马守提刀而立,刀尖鲜血滴落,“凡我新阴派弟子,在外若遇伊贺门人……无需多言,尽可——杀之!”
雪姬的居室内,一片死寂。她独自跪坐在窗边,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已被泪水晕染得字迹模糊的诀别信。那是昨日一个不知名的孩童,在吊唁人群混乱中悄悄塞给她的。
天涯……段天涯……杀害大哥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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