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如同挣脱了蛛网的飞蛾，拖着黯淡了许多的防护光罩，艰难地冲出星骸蝠魔最密集的包围圈，一头扎进了铅灰色混沌的更深处。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与扑击声被迅速抛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里的灰雾浓稠得近乎实质，视线被压缩到不足百丈，神识探出更是如同陷入万丈泥潭，举步维艰。法舟外传来的不再是空间撕裂的滋啦声，而是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随时可能彻底崩塌。混乱的法则碎片如同看不见的利刃，时不时刮擦在防护光罩上，激起一溜刺眼的火花。
“导航完全失效！只能依靠罗盘和玄夜道友的感应了！” 青岚的声音透过传音法阵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面前的星图光影已经彻底紊乱，化作一团乱麻。
墨辰紧盯着手中的共鸣罗盘，那暗沉指针此刻稳定地指向正前方，微微震颤着，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幽光。“方向明确，但前方…能量反应极其异常，混乱程度是外围的十倍以上！”
叶懿愫立于舟首，星源核心悬浮在她身前，垂落下的星辉不仅稳固着法舟，更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探知。她的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此地的环境对她也是极大的负担。“此地法则扭曲已至极限，空间结构脆弱不堪，大家小心，任何过大的能量波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玄夜闭目感应片刻，缓缓睁开，眸中映出一片虚无的黑暗：“那‘源点’意志更清晰了，带着一种…古老的死寂与不甘。它在吸引我们，也像是在…警告。”
苏沐双手紧握在胸前，灵语者的天赋在此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混乱、痛苦、怨恨的残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神魂，让她额角青筋隐现，但她依旧竭力分辨着：“很多声音…碎了…都碎了…星辰坠落…海洋哭泣…还有一个…很庞大、很悲伤的意念…像是…巨鲸最后的歌谣…”
她的描述零碎而抽象，却让众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陨星海，归墟之眼，这里埋葬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破浪号以尽可能平稳的速度，沿着罗盘指引，在能见度极低的浓稠灰雾中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四周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空间的压力感也愈发强烈，仿佛整艘法舟正行驶在某种庞然巨物的胸腔之内。
突然，前方灰雾的浓度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开始剧烈翻滚、退散，如同舞台的幕布被猛地拉开！
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叶懿愫、心志坚毅如玄夜，也不由得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已无路。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庞大的…“存在”。
那并非传统的海底漩涡，而是一个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缓缓旋转的…空洞。空洞的边缘并非水流，而是破碎的、不断生灭的空间碎片与法则乱流，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扭曲变幻的色彩，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而在那巨大空洞的中心，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沉淀着一种深邃的、仿佛凝聚了万古悲伤的暗蓝色幽光。
这，便是真正的“归墟之眼”——传说中连通着未知虚无、吞噬万物的终极险地！
然而，更令人震撼的，并非这归墟之眼本身，而是横亘在归墟之眼前方，将那恐怖空洞遮挡了小半的…一副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骸骨！
那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灰白色，即便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岁月侵蚀与归墟之眼能量的冲刷，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纯净的辉光。其形态隐约可辨，似鱼非鱼，似鲸非鲸，绵延不知几千里，仅仅是暴露在众人视线内的部分，就已庞大到让人心生自身如蝼蚁般的渺小之感。骸骨之上，烙印着无数天然形成的、复杂而玄奥的银色纹路，那些纹路与星灵族碎片上的纹路，有着惊人的神似！
“星…星穹古鲸？！” 墨辰失声叫道，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形，“传说中遨游星海、以星辰碎片为食、身躯堪比一方小世界的上古神兽！它…它竟然陨落在此？！化作了这归墟之眼的一道屏障？！”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惊呼，那副庞大的古鲸骸骨，其头骨位置那两个如同山岳般巨大的空洞眼窝中，猛地亮起了两团柔和的、却蕴含着无尽沧桑与威严的蓝色魂火！
同时，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深深疲惫与执念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缓缓扫过整个空间，最终，定格在了闯入此地的渺小法舟——破浪号之上。
这股意志，与苏沐感知到的“悲伤巨鲸歌谣”，与玄夜感应到的“源点意志”，与星灵族碎片散发出的古老波动，同出一源！
它不是织噩者的爪牙，而是…此地古老的守护者，或者说，殉道者！
“外来者…”
一个宏大、低沉、仿佛由无数星辰生灭之声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审视。
“为何…携带‘星钥’与‘暗夜’…踏入…安眠之地？”
它的意念重点扫过叶懿愫掌心的星源核心，以及玄夜周身那深邃的永夜之力。
叶懿愫强忍着灵魂层面的震颤，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以神念回应：“前辈，我等乃九寰守望联盟，为追寻织噩者之秘与上古星灵族遗泽而来，无意惊扰安眠。望前辈指明前路。”
古鲸的魂火微微跳动，宏大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悲凉：
“织噩…星灵…皆为过往云烟…”
“归墟之下…唯有…终末…”
“此地…非汝等…该来之处…”
“退去…或…永葬于此…”
随着它的话语，那横亘在归墟之眼前的庞大骸骨，仿佛活过来一般，散发出令人绝望的威压。周围的空间乱流变得更加狂暴，归墟之眼的吸力也陡然增强，拉扯着破浪号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
它并非威胁，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在这等上古神兽的遗骸与归墟之眼面前，他们这艘法舟，与狂风中的落叶并无区别。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第21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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