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肺区深处传来的坍塌轰鸣,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悲鸣,余波在狭窄污浊的巷弄间久久回荡。
泥泞的地面剧烈颤抖,两侧本就摇摇欲坠的棚屋簌簌落下灰尘与碎屑,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垮塌。绝望的哭喊和更剧烈的咳嗽声瞬间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塞拉斯蒂安悬停在矿工额前的手掌,笼罩着的那层温润微光,在突如其来的灾难冲击下,仅仅是如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凝实、稳定。
兜帽的阴影遮蔽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份磐石般的沉静,在混乱与恐慌的浪潮中岿然不动。他无视了远处腾起的巨大尘埃云,无视了脚下土地的哀鸣,那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指尖,终于轻轻落在了矿工滚烫、布满冷汗和污垢的额头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圣歌,没有刺穿毒雾的光柱。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力量,如同无声的暖流,顺着指尖注入那具被铅毒和绝望侵蚀殆尽的躯壳。
矿工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那撕心裂肺、带着血沫的呛咳声戛然而止。他深陷的眼窝中,浑浊的、濒死的灰翳,如同被微风吹拂的薄雾,竟开始一丝丝地消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如同寒冬冻土下悄然萌发的新芽。
滚烫的体温迅速下降,急促混乱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仿佛沉入了一场久违的安眠。深入骨髓的铅毒带来的剧痛,正在被一种纯粹的、温暖的安宁所驱散、抚平。
巷子周围,那些原本蜷缩在阴影里、眼神麻木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们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张开。
一种久违的、早已被遗忘的名为“希望”的微弱悸动,在死水般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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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光神庭大教堂,密室内。枢机主教安瑟尔摩的脸色比铅肺区的毒雾还要阴沉。
他刚刚下达了那道冷酷的指令——让“净光之手”去铅肺区边缘“制造神迹”,安抚“渣滓”,榨取“虔信税”。
“主教大人,”一个负责联络的低阶神官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净光之手…第三小队…他们…他们…”
安瑟尔摩锐利的目光如冰锥般刺过去:“他们怎么了?任务受阻?遭遇了熵语者的抵抗?”
他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期待混乱能给那些不听话的棋子一个教训。
“不…不是…”神官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让他语无伦次,“是…是圣子…塞拉斯蒂安·艾尔文大人!第三小队…在铅肺区外围的‘安抚点’…他们…全灭了!”
“什么?!”安瑟尔摩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钻石权杖差点脱手。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全灭?被熵语者伏击了?多少人?塞拉斯蒂安·艾尔文大人?”
“不…不是熵语者…”神官艰难地吞咽着唾沫,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是…是圣子大人…一个人!净光之手…他们…他们按照指令,正在‘征收’一个寡妇最后的…‘虔信税’…还…还准备按照‘惯例’…‘安抚’一下那些聚集的贱民…” 他似乎难以启齿那些肮脏的细节,“然后…圣子大人…就出现了…”
神官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一眼!然后…然后那些‘净光之手’的兄弟们…他们身上…他们身上佩戴的圣徽…佩戴的圣光护符…那些神圣的器物…突然…突然就…就‘活’了过来!”
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高阶神官和圣骑士们脸上血色尽褪。
“活…活了过来?”安瑟尔摩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是…是的!”神官的声音拔高,充满了目睹地狱般的惊骇,“圣徽…像烧红的烙铁…直接…直接烧穿了他们的胸甲和皮肉!烙印…烙印在他们心脏的位置!圣光护符…炸开了!不是爆炸…是…是光!纯粹的、燃烧的光!从他们内部…烧了出来!像…像点燃的蜡烛…从里到外!他们…他们在惨叫…在圣光里燃烧…扭曲…融化…连…连灰烬都没剩下!就…就在几秒钟之内!那些贱民…都吓傻了…”
神官瘫软在地,身体抖如筛糠:“塞拉斯蒂安·艾尔文大人…他…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然后…然后他走到那个吓晕过去的寡妇身边…只是…只是用手拂过她的额头…她…她就安静下来了…接着…他…他就继续往铅肺区深处走了…好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安瑟尔摩握着权杖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突,如同扭曲的蚯蚓。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混合着震怒、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冒犯权威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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