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透雨过后,苏家老宅的庭院被冲刷得格外清爽。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墙角的月季带着晶莹的水珠,花瓣娇嫩欲滴;几株翠竹亭亭玉立,叶片青翠鲜亮,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最惹眼的是庭院中央那株老石榴树,枝繁叶茂,红彤彤的石榴花缀满枝头,开得热烈而奔放,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为这静谧的庭院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机。
苏奶奶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身上盖着一条素色的薄毯。藤椅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扶手被岁月摩挲得光滑温润,泛着淡淡的光泽。老人微微眯着眼,脸上带着一丝闲适的笑意,享受着雨后难得的好时光。阳光透过头顶葡萄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在她银白的发丝上、素色的衣衫上跳跃,温暖而柔和。
苏汐暖搬来一个小巧的木凳,轻轻坐在奶奶身边,将头缓缓靠在奶奶的膝上。熟悉的温暖包裹着她,鼻尖萦绕着奶奶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皂角香与草木香,让她瞬间卸下了所有的疲惫与防备。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恐惧与焦虑,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安宁与踏实。
“奶奶,对不起。”苏汐暖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愧疚,闷闷地传入苏奶奶耳中,“因为我,让您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还差点遇到危险。如果不是我,您也不会被林佳人诱骗到茶厂,也不会经历那些可怕的事情。”
话音落下,庭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轻响。苏奶奶伸出苍老却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孙女的头发。她的手指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指腹带着岁月沉淀的粗糙,却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动作温柔而缓慢,带着满满的怜爱与疼惜,一点点梳理着苏汐暖柔软的发丝。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奶奶的声音温和而慈祥,像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苏汐暖心中的愧疚,“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的错。林佳人自己走了歪路,心生怨毒,就算没有你,她也迟早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你只是恰好成了她发泄怨恨的目标而已,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苏汐暖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关切:“倒是你,手臂上的伤还疼吗?上次在茶厂被匕首划到,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后来换药的时候,有没有觉得难受?”
苏汐暖轻轻摇了摇头,脸颊蹭了蹭奶奶柔软的衣料,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不疼了,早就愈合了,只是留了个浅浅的疤痕。”
她说的是实话。比起前世那锥心刺骨的疼痛——眼睁睁看着奶奶被林佳人所害,自己孤立无援,最终也落得凄惨下场,这一世手臂上的这点皮肉伤,真的算不了什么。甚至,她还要感激这道疤痕,它提醒着她,这一世她做到了,她保护了奶奶,改变了命运。
苏奶奶微微颔首,目光望向庭院中开得正艳的石榴花,眼神渐渐变得悠远而坚定,仿佛在回忆着过往的岁月,又像是在感慨着人生的浮沉。“经过这事儿,奶奶也想明白了许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人哪,活着一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有好人,也有坏人;有顺境,也有逆境。咱们不能因为怕贼惦记,就缩手缩脚,连日子都不敢好好过了。”
“咱们苏家世代清白,做人行得正、坐得端,从来没做过亏心事。”奶奶的声音渐渐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傲气与坚守,“该珍惜的东西,要好好把握;该守护的东西,就算拼了命,也要守住。亲情、道义、还有祖宗传下来的家业,这些都是咱们苏家的根,不能丢,也丢不起。”
她收回目光,低下头,温柔地看着膝上的孙女。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她浑浊的眼眸里映出细碎的光点,里面满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郑重的托付:“汐暖,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奶奶一直知道你很坚强,但没想到,你比奶奶想象的还要坚强,还要厉害。面对林佳人的陷阱,你没有退缩,敢于独自前去营救奶奶;面对危险,你也能保持冷静,保护好自己和奶奶。”
“这个家,还有‘清心斋’,以后就交到你手里了。”奶奶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还有一丝放心的释然,“以前,奶奶还总担心你年纪小,扛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总想着能多护着你几年。但现在,奶奶放心了。你已经长大了,有能力撑起这个家,有能力守护好‘清心斋’,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听到奶奶这番话,苏汐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忍住,不让它落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奶奶话语里的信任与托付,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全身。
前世,因为林佳人的挑拨离间,她与奶奶之间曾产生过不少误会与隔阂。林佳人利用她的年轻气盛和对奶奶的依赖,故意在她面前说奶奶的坏话,扭曲事实,让她一度对奶奶产生了误解,觉得奶奶偏心、不理解自己。那些细微的隔阂,像一层薄薄的冰,横亘在祖孙二人之间,让彼此的心渐渐疏远。
而这一世,经历了生死的考验,经历了坦诚的交流,那些因林佳人挑拨而产生的误会与隔阂,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冰释。就像庭院里被雨水冲刷过的草木,焕然一新,没有了丝毫的尘埃。
苏汐暖紧紧地抱住奶奶的腿,将脸埋得更深,感受着奶奶掌心的温度,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亲情。祖孙二人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过。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源自血脉亲情的、磅礴而温暖的力量,从奶奶的身上传递过来,涌入她的心底,让她充满了勇气与底气。
阳光依旧温暖,光斑在两人身上跳跃,庭院里的草木散发着清新的气息,石榴花依旧开得热烈。这一刻,岁月静好,亲情浓厚,所有的阴霾都已散去,只剩下满心的温暖与对未来的期许。苏汐暖知道,有奶奶的信任与支持,有顾景笙的陪伴与守护,无论未来还会遇到什么风雨,她都能勇敢面对,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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