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破开暗沉沉的河水,晃晃悠悠地驶向对岸。老船夫此刻已将林正视若神明,划船格外卖力,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感激的话,甚至想将那只找回的银镯子塞给林正作为酬谢。
林正只是摇头,目光沉静地望向对岸那片越来越近的灯火。
踏上青河镇的土地,一股与黑水村截然不同的、混杂着河水潮气、货物、人畜粪便以及各种食物气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此时天色已完全黑透,但镇上却比白日更显喧嚣。沿河街道挂起了灯笼,酒肆茶楼的喧闹声、赌坊里的呼喝声、勾栏瓦舍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交织成一片畸形的繁华。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行人如织。有衣着光鲜的商贾,有粗布短打的苦力,有摇着扇子的文人,也有眼神警惕的江湖客。林正这身破烂衣衫和瘦小的身形,在这人流中并不起眼,但也引来了几道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沿着街道缓缓行走,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暗中运转起《三算天书》中感知“气”的法门。他在感受这座城镇的“气场”。
青河镇依水而建,水汽充沛,本是旺财之地。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气”虽旺,却有些驳杂不纯,旺中带滞,尤其是在镇子东南方向,似乎有一股隐晦的、令人不适的“煞气”盘踞,与整体的水乡柔和不协调。
“看来,这青河镇也非表面这般太平。”林正心中暗忖。
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之处,并弄些银钱。身无分文,在这镇上寸步难行。
他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口,再次取出那三颗石子。这一次,他问得更具体:
今夜在青河镇,何处可暂得安身,并获些许资财?
石子落下,离上震下,火雷噬嗑(shì kè)卦。
噬嗑卦,象征咬合、刑罚、以强硬手段解决问题。卦象显示,利于运用狱讼之事,但需守持正道。变爻在初九,爻辞:“屦校灭趾,无咎。” 意思是脚上戴着刑具,遮住了脚趾,但没有灾祸。这暗示可能会遇到与规矩、约束相关的事,但若能依“法”而行(此处的法,可理解为规则、道理),则可无恙,甚至可能因“受罚”或“解决纠纷”而有所得。
林正沉吟片刻。火雷噬嗑……与狱讼、规则有关。难道要去衙门?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这身份,去衙门无异自投罗网。那这“狱讼”之事,会应在何处?
他目光扫过街道,最终落在不远处一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三层木楼上。楼前挂着气派的灯笼,门上匾额写着“四海赌坊”四个烫金大字。赌坊,正是最容易产生纠纷、需要“讲规矩”的地方,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另类的“狱讼场”。
就是那里了。
林正整了整破烂的衣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朝着那家赌坊走去。他当然不是去赌钱,他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他是要去“解决”一些问题。
赌坊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汉子,目光凶狠地扫视着进出的人。看到林正这身打扮要往里闯,其中一个汉子立刻伸出粗壮的手臂拦住,瓮声瓮气地喝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滚远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正停下脚步,抬头看了那汉子一眼,目光平静无波,却让那汉子没来由地心里一突。
“我不赌钱。”林正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门口的嘈杂,“我找人。”
“找谁?”另一个汉子不耐烦地问。
“找一个眉心有疤,左耳缺了半块,半个时辰前在这里输光了身上最后三十个铜钱,正准备把女儿押上赌桌的人。”林正缓缓说道,语气笃定,仿佛亲眼所见。
两个守门汉子脸色同时一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里面确实有这么一个烂赌鬼,叫王五,正是这副德行,刚才还因为没钱被他们揍了一顿扔出来,扬言要回去卖女儿再来翻本。可这事,这穷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是什么人?”先前拦路的汉子语气缓和了些,带着警惕。
“能帮你们解决麻烦的人。”林正淡淡道,“王五此举,不合赌坊规矩,传出去有损声誉。我能让他心甘情愿离开,并且,让他把之前欠下的十两银子,连本带利还上。”
十两银子?王五确实欠了赌坊五两,利滚利差不多十两了,但这根本就是要不回来的烂账。两个汉子根本不信。
“就凭你?小子,吹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林正不再跟他们废话,目光越过他们,看向赌坊里面喧闹的人群,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王五,你女儿的病,东南方位,三丈之内,有药可医。再耽搁,神仙难救。”
他这话没头没脑,声音也不算太大,却奇异地压过了赌坊里的喧嚣,清晰地传了进去。
片刻的死寂后,赌坊里猛地冲出一个头发散乱、双眼通红、眉心果然有道疤、左耳缺了半块的汉子,正是王五。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到林正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抓住林正的裤腿,涕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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