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疲倦地亮着,暖黄的光线下,天宇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3601与3602相邻的墙面上,像块浸了水的布,沉甸甸地坠着。
他手里捏着从机场顺手买的伴手礼,一个印着异国风光的金属书签,边角被指尖摩挲得发亮。这是给秦羽墨的——三年前临走时,她正念叨着缺个好看的书签夹设计图稿,说金属的耐用,能陪她熬过无数个改方案的深夜。
可此刻,这书签倒像块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3601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张伟断断续续的朗诵声,似乎在练习什么法律条文,偶尔夹杂着吕子乔插科打诨的笑骂。3602的门缝里则飘出淡淡的香薰味,是秦羽墨惯用的白茶味,三年了,她竟还没换。这熟悉的气息顺着鼻腔钻进心里,搅得他原本就乱的思绪更像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按门铃的指尖悬在半空,离按钮只有半寸。
他甚至能想象门开时的场景——如果是秦羽墨来开门,她或许会先愣两秒,然后挑眉笑骂“你还知道回来”,眼底却藏不住惊喜;可如果是胡一菲,那估计会被她一把拽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揭他当年“偷偷溜去国外避债”的黑历史(其实是公司外派,被这伙人编得神乎其神);更怕的是碰到美嘉和子乔,他们俩最藏不住事,保准三句话就把他当年帮关谷改漫画分镜、替张伟写辩护词的事全抖出来,到时候秦羽墨该疑惑了:明明说好了“只在网上聊过设计方案”,怎么连他怕香菜、喝可乐要加冰这些细节都被旁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旧识”这两个字,像根细刺,扎在他计划好的“初次见面”剧本里。出发前他在飞机上演练了无数遍:敲门,微笑,递上书签,说“秦设计师你好,我是天宇,之前在线上合作过项目”,自然又疏离,正好符合“海外归来的合作方”身份。
可现在,指尖离门铃越近,那剧本就越像张薄纸,一戳就破。
他退了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楼道里的风不知从哪钻进来,带着楼梯间特有的灰尘味,吹得他衣领发皱。3602的门忽然动了一下,像是有人要出来,天宇几乎是本能地往3601的门后缩了缩,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门开了条缝,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把垃圾袋放在门口,指尖涂着秦羽墨最爱的豆沙色指甲油。天宇盯着那只手,直到门再次合上,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后背已沁出薄汗。
刚才那瞬间,他差点就脱口而出“羽墨”,幸好理智及时勒住了喉咙。
他想起三年前离开的那个清晨,也是在这楼道里,秦羽墨抱着她的设计稿,站在3602门口,说“天宇,等你回来,我新方案的最终稿,想让你第一个看”。当时他笑着应了,却没敢说“我会提前告诉你归期”,怕自己在国外的日子里,这句承诺会变成她的牵挂。
现在回来了,却不敢认了。
怕什么呢?怕这三年的疏离被戳破,怕“线上合作方”的伪装掉了马甲,更怕……怕她觉得自己刻意隐瞒,像个躲躲藏藏的小偷。毕竟,这三年里,他以“海外合作方”的身份,看过她无数次设计稿,听她抱怨过甲方的奇葩要求,甚至在她加班到深夜时,以“时差党”的名义陪她聊过天,却始终没敢说一句“我就是当年帮你搬过画架的天宇”。
他又往前挪了挪,这次,指尖碰到了门铃的塑料外壳,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要不,就冒一次险?
反正胡一菲他们嘴碎归嘴碎,未必会当场拆穿。秦羽墨那么聪明,说不定能看出他眼底的熟悉感,顺着台阶就能把“旧识”这层窗户纸捅破,大家笑着闹着,反而更自然。他甚至能想到吕子乔会拍着他的肩膀喊“看吧,我就说这小子眼熟”,张伟则会凑过来问“那你当年欠我的两包泡面,是不是该还了”。
可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声音压下去:万一她不高兴呢?觉得被欺骗了呢?设计师最忌讳合作方隐瞒身份,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未说破的旧识”这层微妙的关系。
天宇抬手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3602门楣上那串风铃上。那是他当年出国前送的,说是“挂着能挡挡煞气”,其实是觉得她总熬夜画图,风铃响了能提提神。如今风铃还在,只是颜色褪了些,在风里轻轻晃着,却没发出声音——大概是被灰尘堵住了。
他忽然想起秦羽墨的朋友圈,三天前她发了张加班照,背景里隐约能看到这串风铃,配文是“老物件就是经得住造”。
原来,她也留着。
这个发现像颗糖,化在心里,甜得他指尖都软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手,这次,指尖稳稳地落在了门铃上。
管他什么伪装,什么剧本,比起让她在开门时眼里只有“合作方”的疏离,他更想看看,当她认出自己时,那双总是带着锐气的眼睛里,会不会闪过一丝他期待了三年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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