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沉默监控中结束。陆寒星刚放下勺子,阿威便立刻上前,动作熟练地将他的双手重新反铐在身后,杜绝了任何一点可能的意外。
陆寒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他转向餐桌方向,低声说:“二哥,慕大哥,奋大哥,我吃好了。”
秦弘渊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平静地扫过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下去休息吧。无聊可以看本书。”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内室书房的方向,“里面有些闲书。”
“不…不用了。”陆寒星几乎是立刻拒绝。他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看书?还有什么意义呢?明天之后,自己大概率会被放逐,连辛辛苦苦、几乎拼尽全力才考上的大学恐怕都得被迫退学,看书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
他被阿威半引导半押送着,重新坐回那张冰冷的病床。顺从地躺下后,阿威将他的左手用手铐锁在床头的金属栏杆上,活动范围被限制在极小区域。
“有需要喝水,或者上厕所,可以叫我。”阿威公事公办地交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就在旁边。”
说完,阿威真的就搬了张椅子,紧挨着病床边坐下,那双经历过风浪、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陆寒星身上。
这种毫无隐私、如同监视重犯般的目光,让陆寒星浑身不自在,心里一阵阵发毛。他终于忍不住,侧过头抱怨道:“你……你刷会儿手机,干点别的行不行?总盯着我干嘛?我又不会凭空消失!我就是个小屁孩!”
阿威眉头都没动一下,声音严肃刻板:“五少爷又想耍什么花样?”他的警惕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哪有!”陆寒星有些气急,声音拔高了一点,又迅速弱下去,带着点委屈,“我……我是怕你无聊!”
“我不无聊。”阿威斩钉截铁,“我的任务就是盯着你。”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加强威慑,从口袋里掏出了手铐和与他右脚定位环连接的手机,在陆寒星眼前晃了晃,“你敢耍花样,你知道后果。被电的滋味,可不好受。”
陆寒星猛地一颤,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那段不愉快的记忆瞬间回笼——上次因为抗拒被那个叫王裁缝的量体裁衣,被三哥秦冠屿轻松制服。当时秦冠屿还得意洋洋地演示,告诉他这“小玩意儿”连接着特定App,秦家核心成员几乎人手一个权限,随时都能“教育”他。
“哼!”回忆带来的屈辱感和无力感让陆寒星愤懑地哼了一声,猛地转过头,干脆用整个后背和屁股对着阿威,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赌气般地嘟囔:“看吧看吧!你爱看就看!看我后背能看出花来!”
他这近乎幼稚的抗议举动,让一旁肃立的三个保镖终于没忍住,低低地偷笑出声。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再危险,也脱不了这少年心性。
阿威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气举动搞得有些无语,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但职业素养让他很快恢复了冷面。
这时,秦弘渊和秦奋也走了过来。佣人早已将病床两侧另外两张陪护病床收拾妥当。秦弘渊在左侧床边坐下,秦奋则占据了右侧。
陆寒星虽然背着身,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更具压迫感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忍不住悄悄回过头,想观察一下情况,却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秦弘渊投来的目光。
两双极其相似的黑宝石般深邃的眼眸在空中相遇。陆寒星只觉得二哥那双眼,平静无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能直接看穿他所有伪装和小心思。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猛地转回头,整个人像只受惊的鸵鸟,迅速趴下去,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再用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脑袋,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不看不看不看不看不看!”他在心里无声地、固执地重复着,仿佛这样就能屏蔽掉那令人窒息的注视,就能延缓明天那场“审判”的到来。被子下的世界狭小而黑暗,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脆弱的避风港。
暮色渐沉,病房内的灯光被调亮,晚餐准时送达。与午间相似的精美菜肴摆上桌,但陆寒星只觉得胃里像是塞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不仅毫无食欲,甚至泛起阵阵恶心。
这是他第二次参加秦氏老宅的家族会议。第一次,是为了与那个叫夏天澈的男孩对质,他紧张得全程几乎水米未进。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随时都会断裂。面对满桌食物,他连拿起勺子的勇气都没有。
秦弘渊将他所有的抗拒和恐惧尽收眼底,眼神冷冽如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陪着你吃饭。” 这句话仿佛在说,他可以坐在这里一整夜,直到陆寒星妥协。
“二哥,我真的吃不下,你饶了我吧!” 陆寒星几乎是在哀求,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反正明天我就是站着挨训的份……我还能干什么呢?” 他内心早已被绝望的预言占据:秦世襄那张威严而刻薄的老脸上会布满毫不掩饰的厌恶,族人们会窃窃私语,指责他是“秦家的耻辱”、“丢尽了脸面”。最后的结果,无外乎是把他这个“麻烦”打包扔到国外某个犄角旮旯,眼不见为净。他甚至能脑补出秦世襄挥着手,不耐烦地说:“丢人的东西,赶紧弄走,再也别回来!” 而耳边似乎已经响起了冰冷的警告:“敢跑?敢跑我打残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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