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外头那圈护城河沟子早让血泡得发黑,又冻成了脏兮兮的烂泥冰碴。火烤着,蒸腾出股混了人油膻、牲口粪焦臭的雾气,糊在豁口风里,吸一口都卡嗓子眼。西瓮城烧塌的废墟还在冒黑烟,热浪裹着火炭沫子卷过来,打在脸皮上烫得生疼。
赵宸立在豁口塌剩半边的箭跺子上。玄氅前襟糊着的那坨血冰壳子早让火烤裂了缝,靛青的寒毒混着焦糊的腥气顺裂口钻,顺着胸口往肋条缝里刺。右半边身子被这毒冰劲拱着,冻得发木,筋脉里头像是塞满烧红的针。护城河对岸那片地上,黑压压的铁疙瘩兵阵又压过来了,重甲磨铁的嗡嗡声混着闷雷鼓点往关里撞。
高朗拖着刚用烧红的烙铁烫死伤口的瘸腿,脸让烟熏成了黑锅底,那道疤肿得发亮,扯着腮帮子肉。“殿下……顶不住了……”声音劈在热风里,“箭……烧光了……滚油金汁都熬干了……墙……”他血红的独眼扫过脚下豁口碎砖缝里糊着的冰血渣子,又盯回对岸越压越沉的铁甲洪流。“那群铁鹞子根本啃不动……只能拿活命填这沟……填平了就……”
城头上几个蜷在断墙后喘气的兵卒闻言挣扎着想撑起来,有人刚支起半截身子,胸口裹着的血布就崩开道口子,黑血混着黄脓汩汩往外渗,又迅速在烫人砖面上烤成硬痂。
“噗通!”
一块裹着厚毡布的大冰坨子砸在赵宸脚边冻硬的泥里。是从瓮城地下冰窖最后取出来的存货。冰坨子表面糊着层黑黄的脏冰,细看里头还冻着半截羊蹄子。
赵宸没看脚边的冰。覆盖霜气的眼珠子抬起来,越过蒸腾的烟瘴,锁死护城河对岸那片在重甲缝隙间蠕动的、粘稠油亮的黑泥浆——那是狄戎前几波填沟的尸骸和滚油金汁冻成的污冰。
“备……冰……”声音从齿缝里刮出来,裹着冰碴子。
高朗那只血丝缠裹的独眼猛地一缩!扫过赵宸冻着血痂的右手,盯着自己脚边那坨糊着羊蹄的脏冰,喉咙里挤出破锣似的嘶吼:“搬冰——!!砸河!!”
豁口后头粮仓废墟方向,十几个喘粗气的辅兵从熏黑门洞里连滚带爬抢出来,抬筐子拖破板子,死命扒拉着冻在泥地上、跟烧焦木架冻成一坨的大冰块子。冰块里裹着烂毡布、冻住的马骨,边缘炸裂着白茬。
冰块被粗暴撬下来,大小块劈头盖脸砸向污糟的护城河沟!噗通!噗通!溅起的泥水混着冰屑打在沟沿发烫的石头上,瞬间结成黄白色的油腻冰壳子!冰冷的碎冰一沾翻滚冒泡的油污河面,立刻响起嗤啦啦的炸响,白气如同垂死者的叹息狂涌而起!
就在碎冰块砸落搅起的沸腾泥污深处!
一股远比冰窖寒存火更刺骨、裹挟着无边煞气的冰蓝洪流!如同沉睡的冰狱在赵宸体内轰然觉醒!顺着被靛青寒毒撕裂的筋脉!疯狂冲向他那只僵死冻伤的右手!!
覆盖着厚布条的手猛地痉挛绷直!五指箕张!如同抓住了无形巨杵!朝着污河翻滚的中心狠狠向下——
一掼!!!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庞大冰蓝力场!以赵宸立足点为原点!撕裂烟瘴!无视距离!无视沸腾的污油!如同九天坠落的最寒冷月寒潮!悍然撞入护城河那粘稠翻滚的油污中心!!!
咔!咔嚓嚓嚓——!!!
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冻结声瞬间压过战场喧嚣!整条数十丈宽的污河沟如同被投入液氮的滚油!以碰撞点为核心!炽热粘稠的油污水面瞬间炸开无数蛛网般密集、闪烁幽蓝寒芒的巨大冰裂!冰层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疯狂向两岸蔓延!冰层之下那尚未冻结的滚油仍在扭曲挣扎!将厚达数尺的污冰拱起无数狰狞的冰丘!却又瞬间被更霸道的寒气强行镇压!碾压!化为坚于岩石的靛蓝色玄冰!!!
前赴后继推着巨大裹尸原木冲向冰封河面的数百狄戎步卒!根本来不及收拾!裹着硬泥的破鞋和冻得发麻的光脚狠狠踏上了那层看似刚刚冻结的冰壳!!!
咚!咚!咚!
如同擂响了巨鼓!但只响了三声!
噗通!噗通!噗通——!!!
冰壳下方!最后几团被极致寒气挤压封存的滚油终于承受不住重压和冰壳的巨力反冲!如同被踩爆的脓包般猛地向上炸开!!!
巨大的靛蓝色冰壳瞬间布满无数龟裂!!猛地向下轰然塌陷!!!
数百卒子凄厉的惊嚎瞬间化为短促的呜咽!连带着裹尸的巨木!如同下饺子般狠狠栽进下方被油污浸透、又被瞬间冻结、布满无数尖锐冰棱和巨大冰缝的——寒冰地狱!!!
噗嗤!咔嚓!噗——!!!
密集刺耳的碎裂声中!人体砸断冰棱、巨木刮碎冰壁的声音此起彼伏!粘稠发黑的血浆、爆裂的脏器碎片、折断的筋骨瞬间泼洒出来!又被四周急剧下降的恐怖冰寒瞬间冻结!形成一幅幅绝望而血腥的冰雕!永远凝固在巨大的裂缝深渊边缘!!!
污河中央那道被冰封巨力强行撕开的巨大裂口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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