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大楼就在学院隔壁,不远。我几乎是屏着呼吸,一路穿过熟悉的街道,刷卡进入大楼。冷气瞬间包裹全身,带来一阵鸡皮疙瘩。楼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急促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在回荡。
三楼。307。
深色的木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的、拒绝透露任何信息的嘴。门上的金属门牌冰冷地反射着顶灯的光。
我站在门口,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该死的、不受控制的心跳和手心的潮湿。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抬手,叩门。
“咚、咚、咚。”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进。”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拧动门把,推门而入。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甚至有些陈旧。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和卷宗,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屏幕还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旧纸张的味道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成年累月思考沉重事务的凝滞感。
杨建国就坐在桌后。他没有穿警服,只是一件普通的深色POLO衫,但肩背挺直,坐姿如钟。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我进来,并没有立刻抬头。
我立正,敬礼:“报告!学员林峰,前来报到!”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硬。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
那一刻,我再次对上了那双眼睛。在明亮的室内光线下,它们比在阴影处看起来更加深邃,眼角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眼神锐利得像能剥开一切伪装,直刺内核。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从我汗湿的额角看到紧绷的嘴角,再看到我还保持着敬礼姿势、微微颤抖的手指。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极轻微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放下手。
“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那张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木椅子。
我依言坐下,身体绷得笔直,只坐了椅子的前三分之一,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局促。眼睛不敢乱看,只能聚焦在他面前的那叠文件上,但余光能扫到他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幅本省地图,上面似乎用不同颜色的图钉标记着许多地点。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老式空调发出沉闷的嗡嗡声,以及他翻动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这种沉默本身就像一种无形的压力测试。
他终于合上了那份文件,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毕业典礼时的审度,也没有丝毫长辈的温和,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公事公办。
“学院后街,‘蓝调’清吧的事,听说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是。刚听同学说起。”我老实回答,喉咙有些发干。
“李哲,大三学生,目前还在抢救,情况不乐观。”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下来,“现场勘查,发现了一种新型毒品,俗称‘彩虹烟’。包装鲜艳,有水果口味,成分初步判断含有多种合成大麻素和致幻剂,毒性强,成瘾性极高,主要针对的就是你们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学生。”
我的拳头在膝盖上无声地攥紧了。虽然已经从耗子那里听到了大概,但从他口中得到证实,感受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官方盖棺定论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的毕业成绩,综合第一。”他话锋突然一转,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脸上,“格斗、射击、侦查学、犯罪心理学,评分都是优。尤其是临场应变和心理抗压,教官评语很高。”
我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后背却开始隐隐冒汗。他调查过我?为什么?
“纸上谈兵,永远是零分。”他下一句话冰冷得像淬火的钢,“现实不是警校的模拟考场的,罪犯不会按教科书上的套路出牌。他们会利用人性的每一个弱点,虚荣、好奇、孤独、压力……甚至所谓的‘酷’。”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年轻的脸庞。
我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一种被小觑的不服气和被说中的羞愧交织在一起。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臂交叠放在桌上,形成一种更具压迫感的姿态。那双眼睛牢牢锁定我:“现在,有一个任务。不算正式立案,初步调查摸底。目标,就是摸清这种‘彩虹烟’在校园周边的流通情况,来源,可能的上线。因为涉及在校学生,支队不方便大规模直接介入,容易打草惊蛇,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个模糊的、却让人血脉偾张的猜想浮上心头。
“我们需要一个生面孔,一个看起来完全像普通学生,甚至……”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细细扫过,“……像那种可能会因为好奇、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去接触这些东西的年轻人。你,很符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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