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岩温警官
鹰嘴岩下的洞穴,成了风雨飘摇中的孤岛。洞外,暴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倾泻,仿佛要将整片山峦都冲刷进深渊。洞内,橘黄色的篝火是唯一的光源和热源,跳动的火焰在岩壁上投下我们几人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潜藏在暗处的鬼魅。
岩甩靠着岩壁,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那只放在腰间短刀上的手,指节却微微凸起,显示着他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岩恩和另外两个马夫在小心地检查着骡马背上的货物,用干燥的布擦拭被雨水浸湿的包裹边缘,确保里面的“茶叶”不会受潮变质。空气中弥漫着湿衣服蒸腾出的水汽、泥土腥气、烟草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蜷缩在离火堆稍远的角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身体的疲惫达到了顶点,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疼抗议,但大脑却异常清醒。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行程,也带来了变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里,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这种危险不仅来自于恶劣的自然环境,更可能来自于……人。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洞口那方被雨幕笼罩的、模糊的夜色。在这条隐秘的古道上,会遇到什么人?是同样铤而走险的走私者?是神出鬼没的山匪?还是……我最不希望遇到,却又隐隐觉得迟早会面对的——边防警察?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蛇,悄然滑过我的脊梁。作为卧底,我本该渴望与组织取得联系,但在此情此景下,任何与官方力量的接触,都意味着身份暴露的致命风险。黑皮和岩甩这些人,对警察有着刻入骨髓的警惕和敌意。一旦我的身份引起丝毫怀疑,下场可想而知。
时间在风雨声和篝火的噼啪声中缓慢流逝。后半夜,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去,从狂暴的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最后只剩下零星的雨滴从岩缝中滴落的声音。天光并未大亮,厚重的云层依旧笼罩着天空,但视野总算清晰了一些。
岩甩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雨停了,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迫。长时间停留在这相对固定的地点,显然也让他感到不安。
我们迅速行动起来,给骡马重新上鞍,整理行装。洞外的世界一片狼藉,山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到处是积水坑和被冲下来的断木碎石。空气清新却冰冷,吸入肺中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马队再次沉默地启程。经历了一场暴雨的洗礼,每个人的脸色都更加凝重,脚步也更快。岩甩选择了一条似乎更陡峭、但据说能缩短行程的小路。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相对安全的过夜点。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总是在人最不希望的时候悄然转动。就在我们沿着一条被雨水冲刷得沟壑纵横的山坡艰难下行,即将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时,走在最前面的岩甩猛地停下了脚步,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极其严厉的“停止”手势。
整个马队瞬间凝固。岩恩和另外两个马夫脸色骤变,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或背后的家伙。骡马们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踏着蹄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顺着岩甩凝重的目光向前望去。
只见在前方谷地的入口处,靠近一条浑浊暴涨的山溪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穿着统一的、被雨水打湿后颜色深沉的作训服,虽然身上沾满了泥点,显得有些狼狈,但站姿挺拔,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属于纪律部队的整齐划一。为首的一人,肩上扛着简单的警衔标志,在灰暗的天光下依然清晰可辨。
边防警察!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迅速回落,四肢一片冰凉。大脑有短暂的空白,随即被巨大的危机感淹没。怎么办?逃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深山里,根本无路可逃,反而会立刻坐实嫌疑。硬闯?对方有三个人,而且显然有所准备,我们这边虽然人多,但骡马累赘,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更重要的是,一旦发生冲突,性质就彻底变了。
岩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三个警察,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他刺穿。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检查,这条古道他们走了多年,一向被视为安全通道。
对面的警察似乎也并不轻松。为首的那位警官,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是常年在高原紫外线照射下的古铜色,脸庞轮廓分明,嘴唇紧抿,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正冷静地扫视着我们整个马队,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脸上、在骡马背上的货物上停留、评估。他身后的两名年轻警员,则略显紧张,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高度戒备。
双方就这样在泥泞的谷口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山溪哗哗的流淌声和骡马粗重的呼吸声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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