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最后一天,地级市的夜空被一场盛大的烟花点燃。滨江岸边,鼎盛集团的项目工地上,未封顶的钢筋骨架像巨大的鱼骨刺破暮色,林晟站在顶楼临时搭建的观景台上,手里攥着一支点燃的烟花棒,身后是几十名狂欢的员工,面前是滔滔东去的江水和漫天炸开的绚烂。
“明年!我们拿下3个地王!”林晟的声音被烟花的轰鸣裹挟着,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亢奋,“5年!鼎盛要冲进全国TOP50!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是县城小老板,是资本市场的弄潮儿!”他猛地挥舞烟花棒,火星溅落在脚下的水泥地面,留下点点转瞬即逝的光斑,像极了他亲手堆砌的泡沫帝国。
员工们爆发出阵阵欢呼,有人举起啤酒罐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脖颈;有人搂着同伴的肩膀唱歌,跑调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荡;还有人对着江面大喊“发财”,声音里满是对暴富的狂热憧憬。工地上悬挂的红色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鼎盛上市,再创辉煌”的字样在烟花的光影里忽明忽暗,像一句荒诞的谶语。
林晟望着眼前的盛况,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会计发来的消息:“海外账户5亿已到账,信托利息本月仍未足额支付”。他快速删掉消息,将手机揣回口袋,举起旁边的香槟杯,对着人群高喊:“干杯!为了鼎盛的明天!”
香槟的气泡在杯中翻腾,像极了他那笔永远填不满的债务窟窿。3亿旧信托的利息还在滚雪球,新信托的5亿也已挪用大半,IPO募资的35亿看似充裕,却早已被拆东墙补西墙,填补了违规操作留下的烂摊子。可他不能停,也不敢停,只能借着这场跨年夜的狂欢,用更大的口号掩盖内心的恐慌,用烟花的绚烂遮住泡沫下的裂痕。
烟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朵巨大的花,照亮了江面,也照亮了不远处国信集团的办公大楼。十五楼的办公室里,灯光依旧亮着,赵山河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那只深蓝色的文件夹,笔尖在纸上缓缓移动,写下2014年的工作计划:“代建业务占比提升至40%,负债率严格控制在45%以下,新增保障房项目2个,应急资金补充至1.5亿”。
文件夹的封面被灯光映照得格外清晰,烫金的“国信风控”四个字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厚重感。赵山河放下钢笔,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窗外的烟花此起彼伏,绚烂夺目,可他的目光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知道,这场跨年夜的狂欢,不过是行业非理性狂奔的序曲,高杠杆的泡沫终会破灭,只有守住规则和稳健,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站稳脚跟。
他翻开文件夹,里面的《高杠杆房企风险监测报告》上,用红笔圈出的鼎盛集团名字格外醒目,旁边标注着“风险等级:极高”。赵山河指尖划过这行字,轻轻叹了口气。行业的疯狂像一场野火,烧得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可国信是国企,是这艘城市房地产行业的压舱石,不能跟着疯,也不能跟着赌。他拿起钢笔,在计划的末尾加上一句:“密切关注高杠杆房企资金链动态,严禁一切与风险名单企业的垫资合作”。
香港的跨年夜,维多利亚港的烟花秀举世闻名。陈启棠没有去凑热闹,而是陪着老伴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手里攥着那张泛黄的字条。阳台的茶几上,放着一壶刚泡好的普洱,茶香袅袅,与窗外隐约传来的烟花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安宁。
“又在看这张字条?”老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都看了十几年了,还没看够?”
陈启棠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字条上“贪字出头,便是贫”六个字,墨迹虽淡,却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看一遍,就多一份警醒。内地现在的楼市,像极了1997年那时候,人人都在追涨,人人都以为能赚大钱,可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
窗外的烟花照亮了他的侧脸,皱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他想起白天陈文博发来的消息,说北京的写字楼已经顺利卖出,资金全部转入了伦敦的离岸账户,恒基内地的业务占比已降至18%。他放下字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普洱,口感醇厚,回甘悠长。“稳一点,才能走得远。”他对老伴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我们年纪大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日,不给孩子们留麻烦。”
老伴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远处的烟花还在绽放,可他们的世界里,只有茶香、字条和彼此的陪伴,安宁得像一汪深潭,与内地的狂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地级市的老城区里,周婷的中介店灯火通明。不大的店面里,挤满了二十几名员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周婷手里捧着一沓厚厚的红包,正挨个发给员工,红包上印着“诚信为本,稳健前行”八个字,是她特意找人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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