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谚诰抱着女子穿过风雪,回到了客栈二楼的客房。他将女子轻轻放在椅子上,又转身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递到她手中。女子的手指冰冷得像一块寒冰,几乎握不住茶杯。冯谚诰见状,用自己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帮她捧着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女子冻得发僵的身体,才渐渐有了一丝暖意。她看着杯口氤氲的热气,眼泪终于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茶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冯谚诰没有催促,也没有多问。他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目光落在窗外的风雪上,给她留出平复心情的时间。客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和女子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许久,女子的哭声渐渐止住。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眼眶红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多谢……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小女子名叫兖姬,兖州人士。”“冯谚诰。”他简单地报上自己的名字,没有多余的话,“方才那人,为何要追杀你?”“唐宝……”听到这个名字,兖姬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的仇恨火焰,比炭火盆里的火苗还要炽烈。她紧紧攥着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腹几乎要嵌进滚烫的杯壁里。“他是螳螂门的恶徒!是……是害死我全家的仇人!”她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那段浸满血泪的往事说了出来。
兖姬的父亲是兖州府的一名老仵作,姓兖,为人正直,一辈子兢兢业业,验尸的技艺在兖州府无人能及,被人尊称为“兖老爹”。年初的时候,兖州城外的乱葬岗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死状奇特——表面看像是病死,可七窍却隐隐泛着黑紫,官府的仵作验了几次,都查不出死因,最后只能请出已退休的兖老爹。兖老爹仔细查验了三日,凭着几十年的经验,从死者指甲缝里的一点残留粉末,和内脏的细微病变中,竟验出死者是中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奇毒——“七步断肠”。这种毒无色无味,入体后七个时辰内便会发作,死状与暴病无异,极难察觉。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种毒,据一本残破的古籍记载,只有山东潍水的一个江湖门派能配——那时还未成气候,行事却极为诡秘的北派螳螂拳,也就是如今的螳螂门。兖老爹虽只是个仵作,却有一颗刚正不阿的心。他将验尸结果如实上报,本以为能引起官府重视,彻查此事,为民除害。却没想到,这竟成了引火烧身的导火索。
螳螂门行事狠辣,为了掩盖用毒杀人的罪行,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派了数名高手潜入兖州城,血洗了兖家。兖老爹、兖母,还有兖姬的兄长、嫂子,一夜之间,尽数惨死在屠刀之下。那夜的惨叫声、血腥味,成了兖姬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噩梦。
“我……我那天正好回了乡下外婆家,才侥幸逃过一劫。”兖姬的声音抖得厉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等我第二天回去,家里……家里已经成了炼狱……”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可螳螂门的追杀并未停止。他们查到兖家还有一个女儿活着,便派出了门中好手唐宝,一路追杀。兖姬从山东逃到河南,风餐露宿,东躲西藏,好几次都险些落入唐宝手中。她不敢投靠官府,因为她在逃亡途中发现,螳螂门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买通了不少地方官吏,官府的榜文上,甚至将她写成了“弑亲逃亡的凶犯”。她也曾寄希望于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可那些门派要么忌惮螳螂门的狠辣,要么不愿为一个无名孤女得罪新兴势力,都对她的求助避之不及。一路颠沛流离,她早已心力交瘁,甚至好几次都想过一死了之,只是想到惨死的家人,想到那血海深仇,才咬牙坚持了下来。
“若不是恩公今日出手,我……我恐怕早已命丧那恶徒之手了。”兖姬抬起泪眼,看着冯谚诰,眼中充满了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这茫茫人海,在这绝望之际,竟有人肯为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孤女,出手对抗穷凶极恶的螳螂门,这份恩情,让她无以为报。
冯谚诰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握着茶杯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他想起了灵虚真人说的“心正,则基固”,想起了自己在栈道上感悟到的“力量的温度”。螳螂门为了掩盖罪行,竟残杀无辜,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已不是江湖恩怨,而是丧尽天良。
他看着兖姬红肿的双眼,看着她身上那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绝望,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放心,有我在,他伤不了你。”
兖姬听了这话,缓缓抬头,眼中泪光闪烁,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挂在脸上。她本已心存死志,没想到在这风雪之夜,竟被冯谚诰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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