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罡风猎猎,卷起漫天血腥气。残阳如血,将半边天际染得赤红,映照着峰顶之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更添了几分肃杀。弥勒教两大护法的尸身早已冰凉,欢喜佛那肥硕的躯体伏在青石板上,手中还紧攥着半枚断裂的佛珠,昔日不可一世的气焰荡然无存。另一旁,金刚杵的尸体则扭曲成诡异的弧度,胸口一个深可见骨的剑伤,正是冯谚诰用柳长风的绝技所致。
“师兄!你的仇,我报了!”柳三娘手中的分水刺“当啷”落地,她仰天长啸,声音里带着彻骨的恨意与无尽的悲恸。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水,顺着她沾染了尘土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庞滑落,滴在脚下的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山下,失去了主心骨的弥勒教教众早已溃不成军。江南武林人士本就对这邪教积怨已久,此刻群情激奋,刀光剑影交织,喊杀声震天。教众们被杀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不少人慌不择路,竟直接从陡峭的山崖上失足坠落,摔得粉身碎骨。一场席卷江南武林的危机,就此烟消云散。
柳三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荡,她弯腰拾起地上的分水刺,仔细收起,然后对着冯谚诰已经离去的背影深深一揖。起身后她的目光扫过欢喜佛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更多的却是疲惫与落寞。
经此一役,冯谚诰之名如惊雷般在江南武林传开。茶馆酒肆之中,人们都在绘声绘色地谈论这位横空出世的青衫剑客,说他如何以一己之力力战弥勒教两大护法,如何剑光一闪便取敌性命,如何挽救了江南武林的危局。但冯谚诰却并未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声名之中,他答应过兖姬在报了柳长风的仇之后便会风光娶她。
数日后,他在姑苏城中选了一处僻静的宅院,简单布置一番,便与兖姬在此举行了一场小型婚礼。虽说是简单布置,不过是银两未花多少,但寻常人家正规的婚礼所需要的东西却一点不少。宾客只有几位在此次事件中结下情谊的江南武林人士前来道贺,柳三娘也特意赶来,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除此之外,还有路过宅院为图个热闹的路人也驻足于院外。有知道的认出了这就是前几日力战那二妖孽的少侠,不禁感叹道:“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啊!郎君是个仗义豪侠,娘子是个貌美娇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拜过天地后,冯谚诰特意让大家来吃酒席。席上他与兖姬也并未与他人多言,而是简单地嘱咐大家吃好喝好。婚礼虽简,却也温馨。看着眼前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冯谚诰,兖姬心中暖意融融,暂时忘却了家仇的阴霾。
柳三娘穿过人群缓步走到冯谚诰面前,语气诚恳而郑重:“祝二位新婚快乐。大恩不言谢,冯公子高义,我柳三娘铭记于心。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本蓝皮秘籍,双手捧着郑重地递向冯谚诰:“此前匆忙,未能好好道贺。这秘籍既是谢礼,也算贺礼,望冯公子与兖姬姑娘琴瑟和鸣,江湖路顺。此乃我派不传之秘《二十四路分水刺》。那日若非公子仗义出手,我早已命丧于此,更遑论为师兄报仇。此物赠予公子,以表谢意。望公子莫要推辞。”冯谚诰看着那本秘籍,略一思索便接了过来。他翻开几页,目光在招式图谱上流转,心中已然明了,这本秘籍中蕴含的巧劲与变招,对他完善天下无敌的武功绝技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冯谚诰与兖姬向她道谢,收下了这份厚重的礼物,他坦然道:“那冯某便却之不恭了。柳女侠节哀。如今大仇得报,还望保重自身。”柳三娘点了点头,“今日是你们二位的新婚之日,不提其他不愉快的。”说罢,她对着冯谚诰微微颔首,转身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街道尽头。大仇虽报,但师兄终究是回不来了,逝者已矣,留下的,只有这天地间无尽的空虚。
婚后,两人便在这姑苏宅院住了下来。冯谚诰每日研读《二十四路分水刺》,勤练武功,兖姬则悉心照料他的起居,日子过得平静而安稳。这夜,夜深人静。宅院书房内,一盏油灯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冯谚诰坐在桌前,借着灯光仔细研读那本《二十四路分水刺》,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豁然开朗,手中还不时比划着招式。而兖姬,则在一旁默默地为他磨剑,目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带着几分温柔。前几日,她看着冯谚诰助柳三娘报仇雪恨,心中既感佩他的侠义,又不禁想起了自己那惨死的家人,想起了那些至今仍逍遥法外的仇敌。一股深沉的悲伤与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让她呼吸都有些滞涩。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小包裹上,包裹用青布缝制,边角已有些磨损。那里,装着她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本手抄的《洗冤录》。她轻轻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将包裹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线装书册。书页早已泛黄,边缘被翻阅得卷了边,上面是父亲那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的温度。兖姬的眼眶渐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冯谚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放下手中的秘籍,转过身轻声问道:“又想起你父亲了?”兖姬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见柳女侠大仇得报,我……我心中既为她高兴,又有些羡慕。只是不知,我兖家的大仇,何年何月,才能得报。”冯谚诰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让兖姬的心安定了几分。他眼神坚定地说道:“快了。待我将这分水刺的法门融会贯通,将我那天下无敌的盖世武功再精进一层,便是我武功大成之日。届时,我们就去山东潍水,定要查清真相,为你家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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